第三十二章 别有一番风味
衙役连忙搬来椅子，柳如是也适时地端着刚沏好的茶走了进来。
她将茶盏分别放到钱掌柜和孙主簿面前的几案上，动作优雅，目不斜视。
“二位请用茶，这是咱们平江县自产的‘雀舌’，虽比不上苏州的名茶，但也别有一番风味。”齐征伸手示意。
钱掌柜端起茶杯，轻轻嗅了嗅，又呷了一小口，眼睛一亮：
“好茶！果然名不虚传！齐大人，不瞒您说，我们陆羽茶庄，近来也听闻平江茶品质上乘，这次来，除了奉府尊之命，也是想看看，有没有合作的机会。”
孙主簿也象征性地喝了一口，放下茶杯，说道：“齐大人，我等公务在身，就不多耽搁了。
听闻平江县不仅茶叶做得好，那泥塑也是一绝，不如就请齐大人先带我们去看看？”
齐征心里冷笑，这么快就直奔主题了？
是想借考察之名，打探些什么吗？
他面上却不动声色，站起身笑道：“好说好说，二位请随我来。
咱们平江的泥塑作坊，就在县衙后面不远，保管让二位大开眼界。”
齐征在前引路，钱掌柜和孙主簿跟在后面，一行人穿过县衙后堂，来到一个宽敞的院落。
这里原本是堆放杂物的仓库，现在被改造成了泥塑的样品陈列室和几个简单的制作工坊。
一进院子，钱掌柜和孙主簿就被眼前琳琅满目的泥塑吸引了。
桌子上、架子上，摆满了各种造型的泥人，有关公、秦琼等威武的武将，有西施、貂蝉等婀娜的美人，有活泼可爱的十二生肖，还有一整套栩栩如生、形态各异的水浒一百单八将，色彩鲜艳，憨态可掬，充满了浓郁的乡土气息和生活情/趣。
“哎呀！啧啧啧！”钱掌柜拿起一个胖乎乎的猪八戒泥塑，看得爱不释手，“齐大人，这手艺可真是绝了！活灵活现，比苏州那些老师傅做的也不差，甚至更有味道！”
孙主簿虽然依旧端着架子，但眼神中也流露出几分惊奇。
齐征笑着介绍：
“这些都是咱们县里百姓自己做的，刚开始只是孩子们在学堂里学着玩，没想到后来家家户户都做起来了。
这泥巴，就是咱们平江河边的普通黏土，不值钱，但百姓们心灵手巧，变废为宝，也算多了一门糊口的营生。”
他拿起那套水浒人物：“比如这套梁山好汉，一百零八个，个个不同，花了村里十几个巧手媳妇小半年的功夫才做出来。现在京城那边，可有不少人抢着要呢。”
钱掌柜听得眼睛发亮：“齐大人，这泥塑生意，可真是大有可为啊！不知道这产量如何？销路主要走哪些地方？”
齐征：“产量嘛，现在还不算太大，毕竟都是手工制作。
销路主要还是靠京城的马老板帮忙，往北方卖得多一些。江南这边，倒是还没怎么打开销路。”
他话锋一转，看向钱掌柜：“钱掌柜的陆羽茶庄，在江南可是数一数二的大商号，不知道对我们这小小的泥塑，有没有兴趣？若是钱掌柜愿意合作，帮我们打开江南的市场，那平江百姓可就感激不尽了。”
钱掌柜眼神闪烁了一下，哈哈笑道：“好说，好说！这泥塑确实有趣，等我回去跟东家禀报一下，看看能不能合作。不过……”
他话音一顿，看似随意地问道：“说起来，咱们做生意的，最怕的就是假冒伪劣。
这泥塑看着精巧，不知道有没有人仿冒？齐大人可得看好了，别让那些黑心商人，坏了平江泥塑的名声。”
来了！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！
齐征心中冷哼，脸上却露出一副深有同感的表情，叹了口气：“钱掌柜说的是啊！这假冒伪劣，最是可恨！
就像前段时间，我听说江南那边，就有人仿冒咱们平江的贡茶，以次充好，不仅坑害了买家，也败坏了咱们平江茶的名声，真是气煞我也！”
他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，看着钱掌柜和孙主簿：“不知二位在苏州，可曾听说过此事？
有没有什么线索？若能抓到这些制假贩假的贼人，我平江县衙，定不轻饶！”
齐征这话，既是顺着对方的话头，表达了对假货的痛恨，又不动声色地把皮球踢了回去，反将了对方一军，试探他们的反应。
钱掌柜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，随即又恢复了自然，打了个哈哈：
“哦？还有这等事？我们陆羽茶庄做的都是正经生意，对这些旁门左道倒是不太清楚。
不过齐大人放心，若是在苏州地面上发现有仿冒平江贡茶的，我们一定第一时间报官，绝不姑息！”
孙主簿也板着脸附和道：“不错！制假贩假，扰乱市场，乃是国法不容之事！我苏州府衙，对此也是严查不贷！”
两人嘴上说得冠冕堂皇，但齐征却敏锐地捕捉到他们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慌乱和警惕。
看来，自己这番话，戳到他们的痛处了。
同一时间，柳如是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，她快步走到齐征身边，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齐征的脸色，瞬间变了。
齐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，虽然只是一刹那，快得让对面的钱掌柜和孙主簿几乎无法察觉，但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。
柳如是在他耳边低语的内容很简单，却如同一道惊雷：
“大人，刚才看守别院的人来报，一个时辰前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别院外徘徊，被发现后立刻就跑了。而且，我们安置的那些工匠里，有一个……不见了！”
人不见了！
在这个节骨眼上，被救回来的关键人证，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！
是自己逃跑了？还是被人劫走了？
无论是哪种可能，都意味着巨大的麻烦。
如果是前者，这工匠可能会被灭口，或者被对方找到反咬一口；
如果是后者，说明对方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平江县内部，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了那些工匠的存在！
齐征心中念头飞转，脸上却迅速恢复了笑容，他轻轻拍了拍柳如是的肩膀，示意她退下，然后转向钱掌柜和孙主簿，仿佛刚才只是听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汇报。
“让二位见笑了，县里琐事繁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