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间欲避风波险,一日风波十二时。
一想到心爱的人在怀里昏昏沉沉、委屈得什么似的可怜模样,小公主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,疼得无法呼吸。
小时候,她一直属于被照顾的角色,曾经打心眼儿里希望,有时候唳雪也能病一病、伤一伤,也偶尔反过来需要自己一下,可总也实现不了。
没想到长大了,真看到她受伤、生病,心里却只剩无尽的心疼与自责。
“公主!”
混乱中,沈岳一眼没看住,南宫离不管不顾地就冲了出去。
只见娇小的身影如同一只翩飞的蝴蝶,扑过去,环起手臂使出全身力气,将人拦腰死死扣住:“将军!别打了!”
“殿下,校场不是您该来的地方,松开!”苏唳雪停了枪,脸沉得能滴出水来,大声呵斥。
“我不!”
小公主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,不但没有松手,反而抱得更紧了,倔强地喊道,俏生生的小脸因为用力而憋得通红。
苏唳雪挣动着,定北军的轻甲又冷又硬,每一处棱角都无情地磨着女孩子娇嫩的肌肤,硌得她生疼,可小丫头咬紧牙关,死活不肯放手。
“南宫离,你有什么资格管我?你是我的谁?!”乌铁枪还擎在半空,执枪人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疙瘩,瞪视着让自己头疼心疼的小丫头。
回纥和亲使臣都来了,还是她亲自接待。
天家高贵的女孩子,她配不上。以前配不上,现在就更配不上了。
可她还是恨,恨南宫离自作主张。
南宫离委屈地瘪瘪嘴,辩解道:“无论如何,总要想个法子试一试吧?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打死啊!”
“我还不如被打死呢!”
苏唳雪怒目圆睁,恨恨地道。
其实,小丫头力气很有限,真要挣,稍微一用力就能挣开。
然而,每当面对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,将军冷硬的心总是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起来,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对她加以苛责。
该怎么才能让她改掉耍赖皮的坏习惯呢?
等嫁了人,纥王能像自己这般百般容忍和宠溺她吗?
正当苏唳雪心中暗自思忖之际,突然间,小小的女孩子轻轻哼哼了一声,缓缓地、缓缓地蹲下了身子,动作迟缓而艰难,似乎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与不适。
“校场里没有蹲着的,站起来!”黑衣黑甲的人目光凌厉地斜睨着她,用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斥道。
“我不能淋雨!”
听到这话,苏唳雪不禁皱起眉头:“娇气!淋了又能怎样?”
“会发芽!”
“你又不是土豆!”
可任凭她如何训斥,小丫头依然固执地蹲在地上不肯起身,甚至连挪动一步都显得异常困难。
李嬷嬷赶过来,正看到这一幕,大惊失色,连忙举伞来接,急切地低低对苏唳雪道:“将军,琼脂不能淋雨!”
天雨滋阴,会现形。
苏唳雪脸色微微一变,将长枪“咣”地往地上一杵,解下自己黑沉沉的披风,兜头把人严严实实裹起来,抱起来,迎着漫天风雨,当着定北军官兵几百号人的面儿,一路抱回了屋,轻轻搁在桌子上。
小丫头低着头,咬着红红的唇,泪水悄悄在眼眶里打转,神情里说不出的委屈。
冷峻的人心中不禁一软,轻声安慰:“好了,好了……不哭了,不是没让你淋吗?”
“哼……”
然而,小丫头似乎并不领情,轻哼一声,扭过头去不看她。
苏唳雪:“……”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两人就这样僵持着。半晌,见小丫头依旧丝毫没有消气的迹象,苏唳雪无奈地叹了口气,缓缓站起身来:“既然如此,那殿下就在这儿好好歇息,臣去校场继续训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