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,她还不到十六岁。
定北军统帅越是声名在外,敌人就越是恨绝了她,纵使死,也不会放过。若哪天她弃尸荒原,或被俘了去,被凌辱……
南宫离真的不敢想。
“哟,小娘子贵姓啊?啧!苏将军,你也不提醒我一下,小王即将和一位绝色美人儿相会呢!”
自恋的男人俯在白马上,扯扯裘皮袍子的领,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小姑娘纤柔曼妙的轮廓,一双招子色眯眯地,哈喇子流了一地。
小丫头眼神儿透得就像山泉水,太招人儿了,放眼整个草原都找不出第二个,这么嫩的皮,上手一掐就青。
当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在他怀里挣动不休,歇斯底里地声声饮泣,他便要她尝尽玩弄之苦。
这样恶心的眼神,南宫离再熟悉不过,一时怒从心起,冲着对面髡发狮鼻的人大吼:“哪来的丑狍子?我的人,你也敢动?!”
“小丫头,没见过杀人吧!”
骂人最怕骂实话,她还直接骂到脸上。小王爷咬牙切齿,恨不得嚼碎了她。
“来啊!”自负烈火的女孩子毫不畏怯。
“殿下,别冲动。”苏唳雪沉下一口气,按下那蠢蠢欲动的小爪子,低声道,“跟他们无关,是半月针。”
“半月针?你还没摘?还动武?!你疯了!”南宫离又惊又恼。
“最近事忙,忘了。”
眼前人倒着气,勉强挤出一个笑容。
“走,跟我回去!”南宫离一把挎住她手臂,拽着就走。
苏唳雪不动:“哎,殿下,交接仪式还没完……”
“交什么接?你都这样了还交什么接?!不干了!回家!”
“不行。”苏唳雪摇摇头。
“除了这你还会不会说别的?”南宫离急得忍不住拍了她一下,怨道,“你非让我着急是不是?!”
“殿下,反正时间已到,帮我拔出来就行——您知道它们在哪儿。”苏唳雪道。
“这……行吗?”女孩子将信将疑,一时有些拿不准。
“来。”苏唳雪握着她的手往怀里放,“您不是喜欢这手感吗?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她无法抗拒她的诱导,顺从地抬起手,白嫩嫩的脸蛋已经红透了,却把这归咎为跑得太急的缘故。
忽然,她想起什么:“不对!霜姐姐那么严谨的人,说话做事滴水不漏,即便你忘了,她怎么可能忘?——你又诓我!”
“今天我就是死在这儿,也得完成交接——拔!”半开玩笑的人倏地沉了脸,喝道。
“为什么?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?大半年都过了,晚一天又能怎么样?!”
她不明白。
换成谁都不明白。
“殿下,您是公主,这种话别人能说,您不能。”黑衣黑甲的人道,“——定好今日交接,别说一天,就算晚一刻、一时、一个刹那,都是有辱国体。这跟时间没关系,葬送的是人心——老百姓会认为我泱泱大国、赫赫王师,尽是畏死之人、无能之辈,将士们会认为臣是个贪生怕死的统帅,日后谁还舍命追随、奋勇效死?阿离,你不是喜欢吃甜吗?瓜州有甜甜的蜜瓜,还有香喷喷的、外焦里嫩的油炸糕,等把瓜州拿回来,我带你去吃好不好?”
“呜呜呜……我不……”南宫离低低抽噎着,不肯听。
“你说过,会帮我!”苏唳雪急了,“你尝过被欺骗的滋味,难道也要说话不算数吗?”
“好,好……我帮你,我帮你!”
想开点儿吧!望着那双含满不解与痛苦的眼睛,还如何忍心去说呢?
她站到苏唳雪面前,背对着乌铁拖,踮起脚尖,用身体挡住旁人视线,将手从衣甲缝隙中伸进去,将六根半月针一根一根拔了出来。
墨色的人冲她点了一下头,既感激,也赞许。
“呛啷”一声,刀与枪相击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,南宫离跑出圈外,蹲下去拼命捂住耳朵。
长枪断孤魂,不是白叫的,年轻的将军手稳心沉,不动声色,几招过后,看准时机一枪挑在对方手腕上,干脆利落地下了那长刀,而后,肩膀一沉,挥枪斜刺里狠命一削。
一颗大好头颅连带着右边肩膀立时被生生削去一半,刀沉手狠的猛将变了调的惨叫凄厉到半截子戛然而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