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轻的将军迟迟不吭声,眉目里染上许许多多的愁。
月凝霜又给她埋了三根针,可吐血之症还是止不住,李眠关也没办法,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。
她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,就再多留这丫头在身边几天,老天爷想必也不会太怪罪。
就几天,便好……
这时候,她并不知道,一时私心竟会惹出多少祸患、多少事端。
“那臣给陛下和太后捎个信儿,知会一声,这总可以吧?”她松了口。
“嗯!”
爱哭的人也好哄,水灵灵的小公主表情瞬间由畏怯转为欢悦,就像一朵花儿怦然绽放。
黑衣黑甲的人凝眸望着女孩子,有些动容。
这十年,水里来火里去,两手血、一身孽,不就是为了心心念念之人一个舒心的笑容吗?
这场婚约,她从一开始刀剑相向便未感到半分欢喜,甚至一度觉得厌憎。
直到那天,她说,会帮她。
终此一生,芸芸众生,还有谁会这样焦急而热切地注视着你呢?被那束痴痴缠缠的目光笼罩着,她忽然觉得,在这么个小美人儿怀里断气也挺好的。
因为没有公主帐,苏唳雪打算叫南宫离睡她帐篷,自己随便找地儿打发一晚上,顺便押货。可小姑娘一直嚷嚷怕,怕黑怕蛇怕虫子,怕林子有大灰狼,说什么都不乐意自个儿睡。
黄河左岸,依山傍水、人杰地灵,哪儿有狼啊?!她只好去找王婉,想麻烦她好歹照顾小丫头一晚上,可谁知里正大人三下五除二吹了灯,给统帅大人吃了个明目张胆的闭门羹。
苏唳雪:“……”
行军床将将容得下一个人平躺略微有点儿富余,两个人就太局促了。她想了想,出去拆了块货车侧边的挡板,在外边又搭出来一点宽度:“殿下,出门在外不比在家,勉强凑合一晚,明天……”
一抬头,却见小公主趴在枕头上已然人事不省,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。货车上颠簸了一整天,把细皮嫩肉的女娃娃给累坏了。
苏唳雪忍着笑,把被子拉过来,轻轻给她盖上,自己和衣躺在外侧。
小丫头身体很轻,在她身旁窝成小小的一团,缩在层层叠叠的裙子里,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。
不知过了多久,南宫离突然惊醒,如同之前无数个噩梦缠身的夜晚。借着帐篷顶洒下来的一点月光,她看到身旁苏唳雪安静沉睡的侧脸,鼓荡的心绪渐渐平复。
为了迁就她,这个人只占了床铺窄窄的一个边,大部分身体都窝在那新加出来的短一截的木板上,那么高的个子,还得蜷着腿,也不怕做梦一个翻身掉下去。
她掀开被子,蛄蛹了几下,蹭过去把人裹进来:“唳雪,过来点儿睡。”
“唔……”
苏唳雪眼皮动了动,胸膛微微起伏着喘了口气,人却并没清醒过来,含混地应了她一声。
南宫离还想再拖她,突然,眼前人身体一抖,嗓子眼里闷出几声低咳,越演越烈,最后收都收不住。苏唳雪赶忙捂住嘴,吃力地背过身去,可还没等起来往外去,一口血便呛出来。
“唳雪,你——!”
“没事,别声张。”她将手攥起来,试图遮住血迹,但并不怎么奏效。
“我去找李大夫和云大夫!”
南宫离跳下床就跑。
“站住!”
床上人立刻喝住她——“殿下,不能跑……从将军帐出去,再急也不能跑。”
“好,好!我知道!我知道了……”
她扯起袖子胡乱地抹净泪水,捋了捋衣裙上的褶皱,沉下一口气,掀开帐帘走出去。
“我说月大夫,你有本事下毒,怎么没本事解毒呢?”
小公主一过来,李眠关就知道出了什么事。
这家伙,太自负,总想瞒人家点儿啥。瞒啥?!等哪天死小公主跟前,她就高兴了。
看着苏唳雪毫无血色的脸,月凝霜一下子也急了,怒气冲冲地回怼他:“李眠关,你瞎扯啥?她体内毒早就清了,现在是心脉枯竭、心血崩坏之症——你不是挺能耐吗?有本事解我的毒,有本事治好她啊。”
“我治不好!”李眠关气哼哼地一甩袍袖,“你们药阁不是有独门绝技吗?你行你上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