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熠女孩子通常十四岁定亲,按理说,小公主都十八了,不小了。可若什么事都能“按理”,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无奈,那么多挣扎,那么多放心不下了。
公主性格活泼,有时候,言行举止太情绪化。可她从没想过,要夺走她的活泼。
女孩子,乖巧听话、谨小慎微是一种活法,很安全、很实用。但不该是唯一的活法。
她的小女孩儿应该自由地、鲜活地长大,而不是左手伦理、右手纲常,像一个玩偶师捏出的布娃娃,千篇一律的脑袋,千篇一律的手脚,千篇一律的哭和笑。
可她不能要求别人都这么想,尤其是一个严整肃穆、视军令如山的人。
“嬷嬷,您言重了。”苏唳雪道。
没了娘的小丫头,再怎么霸道、任性、爱欺负人,瞧着还是好可怜、好可怜,叫人心疼。
“哎哟,我当什么事儿呢,姑姑,您大张旗鼓来一趟就为道个歉啊?”李眠关道。
“当然不是——将军,殿下一大早提着清风剑,带王里正去了太守府,到现在还没回来。”
“什么?”
“将军,那丫头模样乖巧,可性子跟火一样烈,最见不得身边人受委屈。她这一去,多半是为了替您出气。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……老身委实担心啊。”
苏唳雪眯了眯眼睛:“我去找她!”
“不行!”李眠关赶忙拦,“你现在站着都晃悠,找死吗?”
“她要对付的是孙太守,在凉州老百姓眼里,那是个被山神护佑的人物。”
“你待着!”
李眠关吼道,吼完才想起来这女孩子是堂堂定北军统帅,只好又挠挠头,放轻了声音,“殿下比您想得有本事得多。相信我,她对付得了。就算不行,还有王里正呢。那是个多能说会道的女人呐!将军放心,有她在,什么架吵不赢?”
苏唳雪一把推开他:“你懂不懂?她们是女孩子!对上孙洪旺那种专门欺负女孩子的畜生,你叫我怎么放心?!”
女孩子,生来柔弱,太容易受伤了。
词锋再利,也杀不了人,宝剑再重,也护不了她自己。
“好好好,我去——我去一趟还不行吗?”李眠关说道,“我保证,把人给您全须全尾地带回来,谁敢轻举妄动,我就一针把他扎成瘫子,行不行?”
眼前人眸子被怒气催出一种病态的亮,显然撑不了太久。二人近在咫尺,李眠关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唳雪,试图从这张苍白而固执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妥协。
若换成别的伤患,他还可以拿出大夫的身份压一压,可她不行——她的宁折不弯和寸步不让令他束手无策。
“将军,您就饶了我吧!您家小殿下可是全天底下最蛮不讲理的女孩子。为了您,她在我门前哭成那个样子,您要真折我手上,她不得活剐了我呀?您不希望清风剑来凉州城第一个斩的是下官吧?”
“她?哈……”一丝神采划过那双黯然的眼睛,那缺乏血色的脸上忽地浮出一抹浅笑。
李眠关心下一喜:嘿!对症,有门儿。
这世上没有遮天的树,只有一物降一物。对于苏唳雪而言,小公主比大夫管用,比啥都管用——开心治百病。
要不是实在惹不起那邪门儿的南明离火,李眠关真想立马把人薅过来,一刻不离地黏着这孤寒的人。
“哇!婉姐姐,落日啦!暖洋洋的真叫人瞌睡呢!”
太守府外,南宫离大大的懒腰伸到一半,就被火急火燎的大夫一把薅断——
“殿下,在您瞌睡之前,先跟我回去见一个人吧。再不去,她怕是要担心死了。”
“她醒了?”小公主黑蒙蒙的眼睛倏地亮了,提起裙子,隔着老远冲着将军府管家大叔喊,“——张叔,备车!快点儿!快点啊!”
马车声势浩大地在医馆门口来了个急刹车,花骨朵一样的女孩子跳下来,飘飘洒洒的裙子里裹着暖阳里的风。
苏唳雪靠坐在厅堂的椅子里,一见人来,想站起来去迎,却因为伤重,动作吃力得很。
唐云赶忙将她搀起来:“殿下,您可算回来了!将军枯坐了一个时辰,怎么劝都不肯回屋歇一歇,只是要等您。”
南宫离拿软和和的袖子轻轻打了她一下:“疯子,你傻啊?”
苍白的人不答,把小小的人儿拉到跟前,拎起来,转着圈地检查了一遍:“你没伤着吧?”
“没事……哎呀,我没事!”
小小的女孩子被提溜得团团转,好没面子,好想揍她。
再怎么说,她好歹是朱雀魄,世人眼中唯恐避之不及的大妖兽。可她老是把她当不懂事的小娃娃。
“呃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