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倒也听劝,摆出一副贤君和慈父的样子,说贵妃怀有龙裔,这是国丧之后唯一的喜事,他要做父亲,难免高兴了些,以后不会再如此了。
一旁的给皇帝记载起居录的太监,立刻写上:帝以贵妃许氏怀嗣,喜甚,破例赐乘御用龙轿。御史王谨忠率众跪谏,帝改过如流,遂命撤五色华盖,减抬辇力士至八人,以半副仪仗行。
香君坐在皇帝的轿辇回了宫,承香殿的人早早就等着了。
如今,香君的肚子已经显怀。
别说现在打掉孩子会伤身,就是看皇帝对这一胎的重视,香君也是不敢再轻举妄动的。
若是因为她的原因还是没了,皇上一定会对她失望。
若是香君把孩子栽赃在晋王和皇后身上,就算做得再巧妙,皇帝也会怀疑香君是故意利用自己的孩子,那香君就得不偿失了。
香君只觉得命运真是可怕,这索命的孩子,她是非生不可了。
回宫之后,香君没看到元朗,小路子说元朗今早被顾大人抱去骑马了,应该快回来了。
香君便先去殿内等着。
她忽然意识到,皇帝对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抱有期待,应该也有顾亭雪和五皇子感情好的原因。
这是也防备着顾亭雪呢。
若是如此,皇帝怕是还要重用顾亭雪很长一段时间……
没一会儿,顾亭雪就带着元朗回来了,元朗在香君怀里腻歪了一阵子,便被小路子带走,殿内只剩下顾亭雪和香君。
香君开门见山问:“这次晋王做的事情,你可调查清楚了?到底怎么回事?”
顾亭雪告诉香君:“娘娘当年在许家做瘦马,知道的人太多,虽然文书没有问题,但毕竟见过娘娘的人有许多。晋王对曾九娘的夫君许以重利,又以她几个女儿的性命作为要挟,九娘这才被逼无奈,出来作证。
“九娘呢?”
顾亭雪沉吟片刻说:“皇上的意思是,所有知情人,都要死。”
香君疲惫地点点头,她也料到是这个结果。
“九娘可有留什么话?”
顾亭雪将那张纸写着香君诗句的纸交给了她。
“九娘临死前说,她记得小时候娘娘对她的好。但是她没办法,她不来,就要死,孩子也要死。她一直很喜欢当年娘娘赠她的诗。这些年一直珍藏着,却没想到,这张纸害了娘娘,也害了她,如今她还是把这首诗还给娘娘。”
香君看着那发黄的纸张,半晌还是将它交给了顾亭雪。
“你替本宫收着吧。”
这东西在顾亭雪那里,就算被人发现了,可以对人说,是他故意留下的贵妃把柄。留在香君这里,若是被有心人发现,又不知道要惹多少风波,死多少人。
顾亭雪将那纸又收了起来。
“娘娘莫要伤心了,这事不是娘娘的错。”
“自然不是本宫的错,是皇上的错,是晋王的错。”
“皇上可还有别的命令?”
“这次虎贲卫的百户被收买,皇帝让卫知也将功补过,派他去了江南。”
虽然已经知道答案,香君还是问道:“去江南做什么?”
“灭口,所有与娘娘一起习艺过的瘦马,无论是被卖去了哪里,都要秘密处死。”
“那许家人呢?”
“许家毕竟是贵妃的母家,自然不能动,而且他们与贵妃利益相关,也懂得闭嘴。所以皇上没有让卫知也动手,而是让他盯着许家,让许家自己处理。”
“许家是如何处理的?”
“主子们自然是无事的,但所有留在许家见过娘娘的瘦马,照顾过娘娘的仆从,教习过娘娘的技艺的师傅,都处置了。不仅如此,许家还立下了家规,不准再养瘦马,家中的子弟,也不准去烟花柳相之地。娘娘的老师如今是二房的主母,倒是逃过了一劫。”
香君紧紧握住了座椅上的扶手。
“皇上要看到许家的忠心,许家不处置,卫知也就要处理许家,娘娘莫要太自责。”
香君的心就像是被冰水浇透了一般。
这就是皇上说的,让他放心。
当年,皇上为了掩盖荣贵妃流落民间的时候当过清官人,便杀光了所有见过她的老鸨和客人。也将香君全家灭口。
香君侥幸逃脱,被迫成为了扬州瘦马。
多年后,香君入宫,成了皇上新宠的贵妃,皇帝为了掩盖她当过扬州瘦马的过去,又杀光了所有知道香君过去的人。
咱们这个皇上,有些龌龊的喜好,却又不愿意让人知道他喜欢龌龊。
他是皇上,就是他要一个名妓入宫做皇后,又如何?
他不愿意被天下人议论,担心背上千古骂名。
但他又管不住自己,偏要喜欢皇后,喜欢香君,所以他就把所有知情的人都杀了。
还有晋王,一开始,他难道不知,他这次告发香君意味着什么,又有多少人要死么?
他知道,他只是不在乎。
“娘娘……”
香君再次睁开眼,眼里已经有了杀机。
“亭雪,本宫要晋王死。”
亭雪思索了片刻才说:“好,我替去娘娘办。”
“不用,本宫已经想好了他的死法,这件事,本宫亲自来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