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回 赵员外重修文殊院 鲁智深大闹五台山(1 / 2)

清风随竹影 / 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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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当时鲁提辖转过身来一看,拉扯他的不是别人,正是在渭州酒楼上被他救过的金老。金老将鲁提辖一直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,说道:“恩人,您可真是大胆!如今官府明明白白地张贴着榜文,悬赏一千贯钱捉拿您,您怎么还跑去看榜呢?要不是老汉我遇见您,您岂不是被公差给抓走了。榜文上写着您的年龄、相貌和籍贯住址呢。” 鲁达说:“不瞒你说,就因为你的事,那天我回到状元桥,正好碰上郑屠那家伙,被洒家三拳就给打死了。所以我才一直在逃亡,这一路东躲西藏,已经有四五十天了,没想到来到了这里。你怎么不回东京去,也跑到这里来了?”

金老说:“恩人呐,自从得到您的搭救,老汉我找了一辆车子,本打算回东京,可又怕郑屠的人追来,而且在那边也没有恩人您搭救我们,所以就没回东京。我们一路往北走,遇到了一个以前在京城的老邻居,他在这里做生意,就带着我们父女俩来到了这里。多亏了他,还给我女儿做媒,让她嫁给了这里的一个大财主赵员外,做了外室。如今我们衣食丰足,这一切都多亏了恩人您。我女儿常常跟她丈夫说起提辖您的大恩。那个员外也喜欢舞枪弄棒,还常说:‘要是能和恩人见上一面就好了。’一直念叨着怎么才能见到您。现在就请恩人到家里去,住上几天,咱们再从长计议。”

鲁提辖便和金老没走多远,就到了家门口。只见金老掀起门帘,喊道:“女儿,大恩人来了。” 那女孩儿打扮得十分艳丽,从里面走了出来,请鲁提辖在中间坐下,像插蜡烛似的拜了六拜,说道:“要不是恩人搭救,我哪能有今天!” 鲁提辖看那女子,和之前相比,又多了一番韵味。只见她头上斜插着金钗,映衬着乌黑的头发;翠绿色的衣袖裁剪得十分精巧,轻轻地笼着如雪的肌肤。樱桃小口微微泛着红晕,春笋般的手指半露着娇嫩的玉色。纤细的腰肢婀娜多姿,绿色罗裙下微微露出小巧的金莲;身姿轻盈,红色绣袄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娇躯。脸庞如同三月盛开的娇花,眉毛好似初春嫩绿的柳枝。肌肤散发着如同瑶台明月般的光泽,翠绿色的鬓发蓬松,宛如楚岫的云朵。

那女子拜完,便请鲁提辖说:“恩人,请上楼去坐。” 鲁达说:“不用这么客气,洒家这就打算走。” 金老连忙说:“恩人既然都到这儿了,怎么能让您就这么走了呢。” 金老接过鲁达的杆棒和包裹,把他请到楼上坐下。金老吩咐道:“女儿,你陪恩人坐一会儿,我去准备酒菜。” 鲁达说:“别太麻烦,随便弄点就行。” 金老说:“提辖的恩情,我们做牛做马都报答不完。这点粗茶淡饭,实在是不值一提。”

女子陪着鲁达在楼上坐着,金老下楼,叫来家里新雇的小厮,又吩咐丫鬟烧火。金老和小厮上街,买了些鲜鱼、嫩鸡、酿鹅、肥美的腌鱼,还有各种时新果子回来。一面打开酒坛,收拾菜蔬,很快就都准备好了,搬到楼上。春台上摆下三个酒盏、三双筷子,放好各种菜蔬、果子和下酒菜。丫鬟用银酒壶烫好酒端上来,金老父女俩轮流给鲁达敬酒。金老还突然跪在地上行礼,鲁达说:“老人家,您这是干什么?可别折煞俺了。” 金老说:“恩人您听我说,前些日子老汉刚到这里的时候,写了个红纸牌位,早晚都点一炷香,我和女儿还一起拜呢。今天恩人您亲自来了,怎么能不拜呢。” 鲁达说:“难得您有这片心意。”

三个人慢慢地喝着酒,眼看天色将晚,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吵闹起来。鲁提辖打开窗户一看,只见楼下有二三十个人,每人手里都拿着白木棍棒,嘴里喊着:“把人给我抓下来!” 人群里有一个人骑在马上,大声喝道:“别让这贼跑了!” 鲁达一看情况不妙,抄起凳子,就要从楼上砸下去。金老连忙拍手喊道:“都别动手。” 金老赶忙跑下楼,一直跑到骑马的官人身边,说了几句话。那官人听了,笑着把那二三十个人都喝散了,各自离去。

那官人下了马,走进屋里,金老把鲁提辖请了下来。那官人一下子趴在地上就拜,说:“闻名不如见面,见面更胜闻名。义士提辖,请受我一拜。” 鲁达便问金老:“这位官人是谁?我跟他素不相识,他为什么要拜我?” 金老说:“这就是我女儿的丈夫赵员外。刚才他还以为老汉我带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在楼上喝酒,所以带着庄客来闹事。我跟他说明了情况,他这才把人喝散了。” 鲁达说:“原来是这样,怪不得员外会误会。”

赵员外再次请鲁提辖上楼坐好,金老重新摆好杯盘,又准备了酒菜招待。赵员外请鲁达坐在上首,鲁达说:“洒家可不敢当。” 赵员外说:“这只是小弟我一点敬意。早就听说提辖如此豪杰,今天能有幸相见,真是万幸。” 鲁达说:“洒家只是个粗人,还犯了死罪。要是员外不嫌弃我身份低贱,愿意和我结交,以后只要有用得着洒家的地方,尽管开口。” 赵员外非常高兴,又问起鲁达打死郑屠的事情,两人还聊了些闲话,切磋了一下枪法,吃了大半夜的酒,这才各自去休息。

第二天一大早,赵员外说:“这里恐怕不太安全,提辖不如到我庄上住些日子。” 鲁达问:“贵庄在什么地方?” 赵员外说:“离这儿十里多路,有个地方叫七宝村,就是我家。” 鲁达说:“那太好了。” 赵员外先派人到庄上,牵来两匹马。还没到中午,马就到了。赵员外请鲁提辖上马,又叫庄客挑着行李。鲁达告别了金老父女俩,和赵员外上了马,两人并驾齐驱,一路上说着过去的事情,朝着七宝村走去。没一会儿,就到了庄前,两人下了马。赵员外拉着鲁达的手,一直走到草堂上,分宾主坐下,一面让人杀羊摆酒招待。晚上安排鲁达在客房休息,第二天又准备酒菜款待。鲁达说:“员外对我如此厚爱,洒家该如何报答呢。” 赵员外说:“四海之内皆兄弟,说什么报答的话。”

长话短说。从那以后,鲁达在赵员外的庄上住了五七天。有一天,两人正在书院里闲坐聊天,只见金老急匆匆地跑到庄上,径直来到书院,见到了赵员外和鲁提辖。看周围没人,金老就对鲁达说:“恩人,不是老汉我多心,因为之前恩人在楼上吃酒,员外误听人报,带着庄客闹了街坊,虽然之后事情平息了,但人们都有些怀疑,这事也传开了。昨天有三四个公差在邻舍街坊打听消息,问得很仔细,恐怕是要来村里捉拿恩人。要是恩人有个闪失,可怎么办呢?” 鲁达说:“要是这样,洒家自己走就是了。”

赵员外说:“要是留提辖在这里,万一出了什么意外,让提辖埋怨;要是不留提辖,又实在抹不开面子。我倒是有个办法,能让提辖万无一失,还能安身避难,就怕提辖不愿意。” 鲁达说:“洒家本就是个犯了死罪的人,只要有个安身的地方就行,有什么不愿意的。” 赵员外说:“要是这样就太好了。离这儿三十多里有座山,叫五台山,山上有个文殊院,原本是文殊菩萨的道场。寺里有五六百僧人,主持智真长老是我的结拜兄弟。我祖上曾在寺里捐过钱,是本寺的施主。我曾经许下心愿,要在寺里剃度一个僧人,现在已经买好了一张五花度牒,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来完成这个心愿。要是提辖愿意,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出。提辖真的愿意落发做和尚吗?” 鲁达心想:“现在要是离开,又能投奔谁呢?不如就走这条路吧。” 于是说:“既然员外这么安排,洒家愿意做和尚,以后就靠员外关照了。”

当时就说定了,当晚就收拾好衣服、盘缠和礼物,打成包裹。第二天一大早,叫庄客挑着,两人上路朝着五台山走去。辰时过后,就到了山脚下。鲁提辖抬头看那五台山,果然是一座雄伟的大山。只见山峰被云雾遮挡,日光在山腰流转。山势巍峨,仿佛连接着天际的关卡,高耸险峻,参差不齐,直插云霄。岩前的花木在春风中舞动,暗暗散发着清香;洞口的藤萝被昨夜的雨水打湿,倒悬着嫩绿的枝蔓。飞云瀑布如银河般倾泻而下,月光洒在上面,泛着寒光;峭壁上的苍松,铁角铃随风摇动,仿佛龙尾摆动。整座山仿佛是用蓝色染料染就,天生就像是用翠色精心装扮而成。山根盘绕,直压三千丈,气势磅礴,仿佛要吞没四百州。

赵员外与鲁提辖乘坐着两乘轿子,朝着山上进发,同时安排庄客先行上山通报。抵达寺庙前,寺中的都寺、监寺早已等候在此,出来迎接。二人下了轿子,在山门外的亭子里落坐。寺内的智真长老听闻消息,带着首座、侍者来到山门外迎接。赵员外和鲁达赶忙上前行礼,智真长老双手合十行了问讯礼,说道:“施主远道而来,一路辛苦了。” 赵员外回应道:“有些小事,特意前来贵寺打扰。” 智真长老接着说:“那就请员外到方丈室喝茶吧。” 赵员外走在前面,鲁达跟在后面。众人一同打量这文殊寺,果真是一座宏伟壮观的寺庙。只见:山门紧挨着峻峭的山岭,佛殿仿佛与青云相接。钟楼与月窟相连,经阁和峰峦遥相对立。香积厨边有一泓清泉流淌,众僧寮中汇聚着四面的烟霞。老僧的方丈室仿佛在斗牛星宿旁,禅客的经堂好似笼罩在云雾里。白面猿时不时献上鲜果,用怪石敲响木鱼;黄斑鹿天天衔着鲜花,到宝殿供养金佛。七层宝塔高耸入云,千古圣僧都曾来到这座大刹。

当时,智真长老请赵员外和鲁达来到方丈室。长老邀请赵员外坐到客席,鲁达便在下首的禅椅上坐下。赵员外凑近鲁达耳边低声说:“你到这里出家,怎么能和长老平起平坐呢?” 鲁达说:“洒家不懂这些规矩。” 于是起身站在赵员外身旁。面前首座、维那、侍者、监寺、都寺、知客、书记等依次排列在东西两班。庄客把轿子安置好,一起将盒子搬到方丈室,摆在众人面前。长老说:“何必又带礼物来呢?寺里多有劳烦檀越的地方。” 赵员外说:“一点薄礼,不值一提,不足以表达感谢。” 道人、行童上前将礼物收拾下去。

赵员外站起身来说:“有一事要启禀堂头大和尚,赵某从前许下一个心愿,要在贵寺剃度一名僧人,度牒和相关文书都已准备好,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。如今我这个表弟,姓鲁名达,原本是军汉出身,因深感尘世艰难,情愿弃俗出家。还望长老慈悲收录,看在赵某的薄面上,为他剃度为僧。所有费用,由我来承担,烦请长老成全,那就太感谢了!” 长老听后回答道:“这件事是为老僧的山门增光添彩,容易得很。先请喝茶吧。” 只见行童端出茶来。怎见得那盏茶的好处?有诗为证:

玉蕊金芽真绝品,僧家制造甚工夫。

兔毫盏内香云白,蟹眼汤中细浪铺。

战退睡魔离枕席,增添清气入肌肤。

仙茶自合桃源种,不许移根傍帝都。

智真长老和赵员外等人喝完茶,收了茶盏。智真长老随即叫来首座、维那商议为鲁达剃度的事,又吩咐监寺、都寺准备斋饭。首座和众僧自行商议道:“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像出家的样子,一双眼睛跟贼似的。” 众僧说:“知客,你去请客人到客馆休息,我们和长老再商量商量。” 知客出来请赵员外、鲁达到客馆坐下。首座、众僧向长老禀报说:“刚才那个要出家的人,长相丑陋,神态凶恶顽劣,不能给他剃度,恐怕日后会连累山门。” 长老说:“他是赵员外的兄弟,我们不能不给赵员外面子。你们大家先别多心,待我观察一下。” 说着,长老点燃一炷信香,登上禅椅,盘膝而坐,口中念起咒语,进入了入定状态。一炷香燃尽,长老醒来,对众僧说:“尽管给他剃度。此人上应天星,心地刚直。虽然现在看起来凶顽,命运坎坷,但日后必定能修行清净,修成非凡正果,你们都比不上他。记住我的话,不要推辞阻拦。” 首座说:“长老总是护着他,我们也只好听从。不劝谏吧,不合适;劝谏了,长老又不听,也没办法。”

长老让人准备斋饭,请赵员外等人到方丈室一同用餐。斋饭过后,监寺呈上账单,赵员外取出银两,让人去采购物料,在寺里为鲁达制作僧鞋、僧衣、僧帽、袈裟、拜具等。一两天的时间,这些东西就都准备好了。长老选了个吉日良辰,让人敲响鸿钟,击动法鼓,在法堂内召集大众。整整齐齐五六百僧人,都身披袈裟,来到法座下,双手合十行礼,分成两班。赵员外取出银锭、表礼、信香,在法座前礼拜。表白宣疏完毕,行童引领鲁达到法座下。维那让鲁达摘掉头巾,把头发分成九路绾起来,然后盘在头顶。净发人先把他四周的头发都剃掉,正要剃胡须时,鲁达说:“留着这点胡须给洒家吧。” 众僧忍不住笑了起来。智真长老在法座上说:“大家听我念偈语。” 念道:

“寸草不留,六根清净。与汝剃了,免得争竞。”

长老念完偈语,大喝一声:“咄,全都剃掉!” 净发人一刀下去,就把胡须都剃光了。首座呈上度牒,放在法座前,请长老赐法名。长老拿着空白度牒,念道:

“灵光一点,价值千金。佛法广大,赐名智深。”

长老赐名完毕,把度牒传下来。书记僧填写好度牒,交给鲁智深收好。长老又赐给鲁智深法衣袈裟,让他穿上。监寺把鲁智深带到法座前,长老用手为他摩顶受记说:“一要归依三宝,二要归奉佛法,三要归敬师友,这就是三归。五戒是:一不要杀生,二不要偷盗,三不要邪淫,四不要贪酒,五不要妄语。” 鲁智深不懂禅宗回答 “是”“否” 的规矩,便说:“洒家记住了。” 众僧听了,都笑了起来。受记完毕,赵员外请众僧到云堂坐下,焚香设斋供奉。寺里大大小小的职事僧人,都送上了祝贺的礼物。都寺带领鲁智深参拜了各位师兄师弟,又带他到僧堂背后的丛林里选佛场安坐。当夜平安无事。

第二天,赵员外要回去,前来告辞。长老挽留不住,早斋过后,长老带着众僧把赵员外送到山门。赵员外双手合十说:“长老在上,各位师父在此,还望凡事慈悲为怀。小弟智深生性鲁莽直爽,日后若礼数不周,言语冒犯,误犯清规,还望看在赵某的薄面上,多多宽恕。” 长老说:“员外放心,老僧自会慢慢教他念经诵咒,参禅悟道。” 赵员外说:“日后定会报答长老的恩情。” 他在人群中把鲁智深叫到松树下,低声叮嘱道:“贤弟,你从今日起和往常不同了,凡事要自我约束,千万不可逞强。倘若不然,我们就难以相见了,一定要保重。你的日常衣物,我会派人送来。” 鲁智深说:“哥哥不必多说,洒家都记住了。” 当时,赵员外辞别长老,又和众人告别,上了轿子,带着庄客,拉着一乘空轿,拿着盒子,下山回家去了。长老则带领众僧返回寺中。

话说鲁智深回到丛林选佛场的禅床上,倒头便睡。上下铺的两个禅和子把他叫醒,说:“这可使不得,既然出了家,怎么能不学坐禅呢?” 鲁智深说:“洒家睡觉,关你们什么事?” 禅和子说:“善哉!” 鲁智深挽起袖子说:“团鱼洒家都吃过,什么善哉不善哉的!” 禅和子说:“这可真是麻烦了。” 鲁智深说:“团鱼肚子大,又肥又甜,好吃得很,有什么麻烦的?” 上下铺的禅和子都不再理他,由着他去睡了。第二天,这两个禅和子打算去向长老告状,说鲁智深无礼,首座劝阻道:“长老说他日后正果非凡,我们都比不上他,这是在护着他。你们暂且忍耐一下,别和他一般见识。” 禅和子便不再提此事。鲁智深见没人说他,到了晚上,放开手脚,四仰八叉地倒在禅床上睡觉。夜里鼾声如雷,要是起来上厕所,更是大惊小怪,还在佛殿后面随地大小便,弄得遍地都是。侍者向长老禀报说:“鲁智深太无礼了,完全没有出家人的样子。丛林里怎么能容得下这样的人呢?” 长老呵斥道:“胡说!看在施主的面子上,他日后定会改正。” 从此,再也没人敢说什么了。

鲁智深在五台山寺里,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四五个月。当时正值初冬,天气晴朗。鲁智深静居许久,心中想要活动活动。这天天气格外好,鲁智深穿上皂布直裰,系好鸦青绦,换上僧鞋,大步走出山门。他随意走着,来到半山的亭子上,坐在鹅项懒凳上,心里琢磨着:“真没意思!俺以前每天好酒好肉不断,如今做了和尚,都快饿瘪了。赵员外这几天也不派人送些东西来给洒家吃,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,这会儿要是能有点酒喝就好了。” 正想着酒呢,只见远远地有个汉子挑着一副担桶,唱着歌上山来,桶上盖着盖子。那汉子手里拿着一个旋子,一边唱一边往上走,唱道:

“九里山前作战场,牧童拾得旧刀枪。

顺风吹动乌江水,好似虞姬别霸王。”

鲁智深看到那汉子挑着担桶上来,便坐在亭子里看着。那汉子也来到亭子上,放下担桶休息。鲁智深问道:“喂,汉子,你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?” 那汉子说:“是好酒。” 鲁智深问:“多少钱一桶?” 那汉子说:“和尚,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?” 鲁智深说:“洒家跟你开什么玩笑!” 那汉子说:“我这酒挑上山去,只卖给寺里的火工道人、直厅轿夫、老郎们这些干活的人喝。本寺长老早就有规定,要是把酒卖给和尚喝了,我们都会被长老责罚,不仅要追回本钱,还会被赶出寺去。我们指着寺里的本钱做买卖,又住着寺里的房子,怎么敢卖给你喝呢?” 鲁智深说:“真的不卖?” 那汉子说:“杀了我也不卖。” 鲁智深说:“洒家不杀你,就想买点酒喝。” 那汉子见情况不妙,挑起担桶就要走。鲁智深追下亭子,双手抓住扁担,一脚踢过去,正好踢中那汉子。那汉子双手捂着肚子,蹲在地上,半天站不起来。鲁智深把两桶酒都提到亭子里,从地上捡起旋子,打开桶盖,自顾自地舀冷酒喝。不一会儿,两桶酒就被他喝了一桶。鲁智深说:“汉子,明天到寺里来拿钱。” 那汉子这才止住疼痛,又怕寺里长老知道了,丢了饭碗,只好忍气吞声,哪里敢去讨钱。他把酒分成两半桶挑着,拿起旋子,飞快地跑下山去了。

鲁智深在亭子上坐了半天,酒劲渐渐上来了。他起身下了亭子,在松树根边又坐了一会儿,酒意愈发浓烈。鲁智深把皂布直裰褪到肩膀下,将两只袖子缠在腰间,露出脊背上的花绣,扇动着两条粗壮的膀子往山上走去。看他那模样:脑袋昏沉,脚步虚浮,对着明月双眼泛红,面色赤红;身体前倾后仰,随着清风东倒西歪。踉踉跄跄地往山上走来,就像顶风飞翔的孤鹤;摇摇摆摆地往寺里走去,好似刚从水中爬出来的乌龟。他的脚尖仿佛能踢到山涧中的蛟龙,拳头似乎要痛打山下的猛虎。他指着天宫,叫骂着天蓬元帅;一脚踢开地府,要去捉拿催命判官。此时的他,就是一个赤身裸体的醉魔君,一个放火杀人的花和尚。

鲁智深眼看着来到山门下,两个门子远远地瞧见他这副模样,赶忙拿着竹篦来到山门下,拦住鲁智深大声喝道:“你身为佛家弟子,怎么能喝得烂醉上山来。你又不是看不见,库局里张贴着告示:但凡和尚破戒喝酒,定要打四十竹篦,然后赶出寺去;要是门子纵容醉酒的僧人进寺,也要挨十下竹篦。你赶紧下山去,饶你几下竹篦。” 鲁智深一来刚做和尚不久,二来旧有的火爆性子还没改掉,他瞪圆双眼骂道:“你这两个直娘贼!你们敢打洒家,俺就和你们拼了!” 门子见势头不对,一个飞速跑进去向监寺报告,另一个则虚晃着竹篦阻拦鲁智深。鲁智深用手拨开竹篦,张开五指,朝着那门子的脸上就是一巴掌,打得门子摇摇晃晃。门子刚要挣扎着起身,鲁智深又是一拳,把他打倒在山门下,门子只能在地上痛苦地呻吟。鲁智深说:“洒家这次饶了你这小子。” 然后摇摇晃晃地走进寺里。

监寺听到门子的报告,赶忙召集老郎、火工、直厅轿夫等三二十人,每人都拿着白木棍棒,从西廊下冲出来,正好迎面碰上鲁智深。鲁智深远远望见,大吼一声,那声音就像嘴边响起的一声霹雳,然后大踏步朝着众人冲了过来。众人一开始不知道他是军官出身,后来见他来势汹汹,吓得慌忙都退到藏殿里,随即把亮槅关上。鲁智深冲到台阶前,一拳一脚,就把亮槅打开了,三二十人被他追得四处逃窜。鲁智深夺过一根木棒,从藏殿里一路打了出来。

监寺赶忙跑去报告长老。长老听说后,急忙带着三五个侍者,径直来到廊下,大声喝道:“智深,不得无礼!” 鲁智深虽然喝醉了,但还认得是长老,便扔掉木棒,走上前去行了个问讯礼,指着廊下对长老说:“智深只喝了两碗酒,又没去招惹他们,他们却带人来打洒家。” 长老说:“看在我的面子上,你快去睡觉,明天再说。” 鲁智深说:“要不是看在长老的面子上,洒家今天就打死那几个秃驴。” 长老让侍者把鲁智深扶到禅床上,鲁智深一下子倒在床上,鼾声如雷地睡了过去。

众多职事僧人围在长老身边,纷纷抱怨道:“之前我们就劝谏过长老,您看今天这事儿。本寺怎么能容得下这样的人,把清规都搅乱了。” 长老说:“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麻烦,但他日后必定能修成正果。没办法,暂且看在赵员外施主的面子上,原谅他这一次。我明天就去教训他。” 众僧冷笑着说:“好一个糊涂的长老!” 然后各自散去休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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