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神木？
柳金枝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不对，她听过。
早被遗忘的画面从记忆角落浮现，那是十年前，她和柳彩玲还跟阿婆一起住在小院时的事情。
阿婆一生与蛊虫为伴，没有朋友，小院常年只有她们三个人在，从来不会有人上门拜访，直到有天来了两个男人。
年长的那位，跟阿婆差不多的年纪，他们3个人在屋子里商谈了好久。
房门不隔音，她端着茶水送过去的时候，听到门内隐隐约约传出的字眼，他们在说什么鳞片蛇骨妖丹，她抬手敲响房门，屋内的对话瞬间停下，但她还是听到最后的词。
正是山神木。
事关山神，柳金枝分外敏锐，只是往后十年阿婆从提过这件事，她也就逐渐忘却了。
柳金枝望着原本巨树所在的位置。
树已经消失了，现在是李元酒拿着所谓的山神木站在那里。
刚才那只狐狸说，是山神请求她救那些人。
柳金枝不傻，她只是太信任柳蔓了。
阿婆收养她们两个无家可归的女孩，用自己的姓给她们取了新名字，讲着山神的故事将她们抚养长大。
如果这一切全是为了山神木
脑海中传来最后一根稻草折断的声音。
山神已经消失了，她、彩玲、还有阿婆她柳蔓不是祝神山祭司吗？她应该追随山神而去才对！
柳金枝快步上前想去拉李元酒的手：“阿婆她——”
李元酒眉心一跳，迅速撤身远离，就见柳金枝猛然喷出一口黑血，面露仓皇，抓着心口抽搐着倒在地上。
柳、蔓。
两个字从牙缝挤出来，柳金枝大睁着眼睛，染血的嘴角扯出个苦涩的笑，在剧烈的痛苦中没了气息。
苏榕咦了一声。
“怎么死的？”
他和阿酒都没发现柳金枝的身体有什么问题。
细小的啃食声响起，发黑的血液从柳金枝身下溢出，她胸口的衣服被咬破，一只小指大的黑红色虫子从里面爬出来，在接触到阳光后嗤的冒起股白烟，死了。
“心脏被咬破了。”苏榕看了一眼，这蛊虫多半还带毒，接触的地方都呈现出乌黑的颜色。
“看，物理意义上的黑心。”他说了个冷笑话。
「啊，」太子收到山下传来的消息，「柳彩玲也死了，同一种蛊。」
柳蔓灭口灭得很果断。
“自保意识挺强。”李元酒还没听到她想知道的事呢。
“现在怎么办，要试着抢救一下吗？”苏榕面露难色，“死得有点透，要不还是招魂吧。”
李元酒点点头，她也是这么打算的。
在她这里，灭口的作用不大，并非必须要活人才能提供消息。柳金枝尸身尚有余温，灵体还没有离体。
李元酒几道咒文下去，点点荧光从柳金枝的身体中飘出，汇聚成一团。
她伸手将那光团抓在手中。
搜魂。
柳金枝短暂的一生面向李元酒展开。
贫穷的山村，重男轻女的家庭，柳金枝从小过得就苦，记忆中全是做不完的家务农活，以及大人的谩骂。妹妹出生后，家中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，只是干活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，柳金枝挺高兴有人替她分担，她喜欢这个妹妹。
但即便是这种日子也没能持续下去，有一天，她无意听见家中大人们的争吵，他们骂钱越来越难挣，骂物价越来越贵，骂家中空有两张吃饭的嘴、没有传宗接代的香火。她听见有人说，不如把其中一个送去给神仙当童子，没准还能换回个大胖小子。
她不想知道这‘送’的方式，也不想知道大人们选谁，所以她拉着妹妹离家逃走了。
两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，带了几张偷偷烙的馍，义无反顾扎进深山。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碰到了心软的神，她们幸运地避开所有危险，靠着野菜野果饱腹，两个半月的时间，徒步走出了大山。
又幸运地遇到了柳蔓，一位半边脸被烧毁，丑陋恐怖但对她们很疼爱的阿婆。
阿婆帮她们改掉原先难听的名字，供她们念书，给她们讲山神的故事。
原来那位心软的神仙就是大山。
她们要永远信仰大山。
李元酒读完了所有记忆，她松开手，指尖留下一粒细小光点，剩下的光团悄声化于无形。
她想了想，转头看向苏榕，把山神木举起来。
听说这东西能号令百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