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牛新河结结巴巴的诵读声中,黄军长原本平静的面容渐渐变得阴沉起来。
只见他的脸色由青变白,额头上青筋暴起,显然已是怒不可遏。
然而,正当气氛紧张到极点时,徐天亮突然毫无顾忌地插嘴说道:
“报告!‘担’这个字少写了一横,应该念作‘旦’才对!
也就是说,保长要收的可不是三担谷,而是三旦谷啊!这可比戏班子催场还要着急呢!”
话音未落,一阵哄堂大笑顿时在校场上空回荡开来。
新兵们笑得前仰后合,有的甚至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。
而黄军长则气得浑身发抖,他那肥胖的身躯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。
突然,他猛地一挥手中的马鞭,狠狠地朝着周副官抽去,并怒吼道:
“丢人现眼!给我立刻滚回参谋部去!”
日头爬过旗杆时,徐天亮蹲在禁闭室窗根逗铁皮青蛙:
\"班头,你瞧周瘸子那眼神,活像被抢了骨头的癞皮狗\"
古之月擦拭着三把刺刀,寒光映出墙上血渍未干的家书:
\"今晚加练夜战突袭,你带人把东边坟圈子布置成罗店巷战。\"
“得令!”
只听得一声高呼,徐天亮如猴子般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,双手夸张地一甩长袖,学着那戏台上老生的腔调,扯着嗓子喊道:
众将官——随俺夜袭敌营去者——”
他这一嗓子,仿佛点燃了新兵们心中的火焰,大家顿时哄堂大笑起来。
笑声中,新兵们纷纷拿起身旁的黑锅灰,胡乱地往自己脸上涂抹,一个个都像是刚从煤窑子里钻出来似的。
这时,只见身材高大的孙大个子也不甘示弱,他迈着步子,想要踢出一个标准的正步来。
可不知怎的,他的动作却显得十分僵硬,左腿总是跟不上右腿的节奏,就好像一台生了锈的机器,嘎吱嘎吱作响。
众人见状,笑得更是前仰后合。
不知不觉间,已到了三更时分。
随着一阵清脆的梆子声响彻夜空,原本寂静的坟圈子里忽然飘起了点点磷火,忽明忽暗,宛如幽灵一般在空中游荡。
徐天亮见状,眼珠子一转,竟捏着鼻子学起了日本鬼子的嚎叫:
“米西米西……”
然而,他的话音还未落定,一旁的李二狗早已按捺不住,只见他手持一根木制长枪,如闪电般朝着前方的草人刺去,嘴里还大喊道:
“龟儿子!吃俺一记撩阴枪!”那草人的裤裆瞬间被捅了个大洞。
就在此时,一直沉默不语的古之月突然伸手揪住了牛新河的后衣领,低声呵斥道:
“突袭的时候要贴着墙根走,你以为这是小媳妇逛庙会呢?”
说罢,他手中的刺刀鞘在旁边的砖墙上狠狠地刮了一下,溅起一串火星。
接着,他又缓缓说道:
“想当年,民国二十六年攻打闸北的时候,李长顺就是靠着这样的方法,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鬼子的机枪巢,给咱们部队立下了大功……”
清晨的浓雾渐渐弥漫开来,慢慢地笼罩住了整个坟头。
经过一夜的折腾,新兵们此刻已是疲惫不堪,他们东倒西歪地瘫坐在一座座墓碑旁,相互传阅着各自家中寄来的信件。
突然,王栓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,用手指着信纸上的一个“税”字,大声叫嚷起来:
“你们看,这个‘税’字不就是‘抢’字戴上了一顶帽子嘛!”
听到这话,其他新兵们纷纷围拢过来,二十几根黑乎乎的炭条在那块青石板上一通乱画,嘈杂的声音惊起了一群栖息在树上的老鸹,
它们扑棱着翅膀,尖叫着飞向天空,一时间,整片树林里都是鸦鸣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