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里的崔令窈在庄子上住了三年,人都被关得有些疯癫了。
她身旁没有一个伺候的人,除了每日按时送到门口的饭菜,她没有任何和外界可以接触的机会。
她偶尔能听到外头有仆从嬉戏说话的声音,可无论她如何呼喊,那些人从不和她说话。
渐渐的,她甚至开始连话都不太会说了,一日日的沉默了下去。
直到有一天,庄子上终于来了一张熟悉的面孔。
她的堂妹,崔家二小姐崔令仪。
“二妹妹。”
崔令窈艰难翕张了好几下嘴唇,才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。
“放肆,我家小姐如今是信王侧妃,您该称呼一声信王妃才是。”
一旁的丫鬟厉声斥责道。
看着面前珠钗华服一脸骄傲的崔令仪,崔令窈明白了,这是来者不善的意思。
“崔侧妃。”
崔令窈轻笑道。
她如今已然没什么可失去了的,自然也不愿装出曾经谨小慎微的模样,惯着崔令仪的脾气。
信王妃的称呼,她似乎还不算名正言顺。
这句话,瞬间让崔令仪原本面上的骄傲碎掉了。
她猛地上前,一巴掌便想要扇在崔令窈的脸上。
可惜,崔令窈即使如今身子已经垮掉了,还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,狠狠将其甩开。
“怎么,崔侧妃如此害怕被人点破自己只是侧室这一点吗?可世人眼睛清楚得很!便是让身边人叫一百句信王妃,那又如何?自欺欺人,再愚蠢不过。”
被丫鬟扶住踉跄身子的崔令窈,面上的怒色更甚了。
她让婢女都退了出去,而后开始了发疯。
“崔令窈,没想到你居然有这般好手段。都已经将你变成了残花败柳关在这庄子上,你还能靠着弹琴引起王爷的注意。怎么,你还想爬进王府,继续你上一世的荣光?你这人,是不是天生精于狐媚妖术啊?上一世靠着狐媚功夫成了侧妃,后面更是一路爬到了皇贵妃的位子上,这一世居然还想再来一次吗?”
什么意思?崔令窈震惊抬眸。
而后,在崔令仪那有些疯狂发泄的情绪中,她拼凑出了一个有些匪夷所思的真相。
崔令仪是重活了一世的人。
上一世,嫁给信王为侧妃的,是自己。
而后不知发生了什么,信王即位成了新帝,而自己被他册立为皇贵妃,成了整个崔府都要小心翼翼讨好的参天大树。
而崔令仪似乎过得并不如何好,所以重来一世,她想嫁给信王,重走自己上一世的路,成为万人之上的皇贵妃。
于是,便有了所谓的私通局。
可似乎,她嫁入信王府后的日子并不怎么如意,否则也不会只是因为一点儿捕风捉影的传闻就直接杀到了庄子上来。
她处心积虑得到的权势地位和夫婿,似乎都如指间沙,怎么握也握不住。
什么弹琴引起王爷注意?
崔令窈根本就没见过所谓的王爷。
可早已疯魔了的崔令仪根本不会信崔令窈的话。
那场梦的最后,是崔令仪命人死死按住虚弱的崔令窈,而后,她亲手用风筝线勒断了崔令窈的脖子。
惊醒那一刻,崔令窈似乎都觉得还有一根无形的绳索缠绕在脖间。
那么漂亮的风筝,锁住它的那根线,也锁住了自己的性命。
她趴在床榻上,愣神了许久。
此时天还未亮起,净月应当在隔壁的屋子休息。
如今院子里贴身伺候的婢女只有她一人,崔令窈怜惜她劳累,便从不让她值夜。
片刻后,崔令窈掀开被子,赤足下地走到了妆奁前。
她病了这些时日,根本无心梳妆,这妆奁自从来了庄子后便从未动过。
手指轻颤,崔令窈打开了那镜匣。
在零星几支的簪子中,那支玉兰簪格外醒目。
和梦中的,一模一样。
净月背叛了自己。
瞬间,崔令窈就明白了一切。
自己生着病,从来不离开屋子,能够随意在屋子内放上玉兰簪和那一沓子书信还不引起自己注意的,唯有自己最信任的净月。
怪不得……
梦中自己被软禁后,她身为自己的贴身婢女并没有被牵连到,反而安然离开了庄子。
后头虽然不知去了何处,但总比跟自己关在庄子上好千百倍。
原来,是她啊……
月光透过窗扇,照亮了崔令窈那白皙清润的面颊,更让眼眶下滑落的那一滴泪格外明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