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边的醒悟
贺玉站在讲台上,手指间捏着一支粉笔,在黑板上写下\"future tense\"几个优美的英文单词。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粉笔与黑板摩擦的沙沙声。五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照在她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短发上。
\"同学们,未来时态表示将要发生的动作或存在的状态\"她的声音清晰而富有节奏感,这是她三十五年教学生涯练就的本领。
下课铃响起,贺玉收拾教案时,听见几个女生在窃窃私语。
\"贺老师的女儿考上北大了,听说保送研究生呢!\"
\"真的啊?难怪贺老师最近走路都带风。\"
贺玉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是的,她的止若,她的骄傲。曾止若,这个名字是她翻遍字典取的,\"高山仰止,虚怀若谷\",她希望女儿既有高山般的成就,又有虚谷般的胸怀。
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,是女儿发来的短信:\"妈,我拿到北京户口了。\"简短的八个字,却让贺玉的眼眶瞬间湿润。她快步走向教师办公室,迫不及待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同事们。
那是六年前的事了。
贺玉从回忆中抽离,叹了口气,把相框放回茶几上。照片里的止若穿着硕士服,笑容明媚。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,女儿的事业越成功,她的忧虑就越深重。
\"叮咚\"——门铃响了。
贺玉拢了拢睡袍去开门,是邻居李阿姨,手里捧着一盒鸡蛋。
\"贺老师,我家老母鸡下的蛋,给你拿点。\"李阿姨笑眯眯地说,眼睛却不住地往屋里瞟,\"你女儿还没回来啊?\"
\"止若工作忙,在北京呢。\"贺玉的笑容有些僵硬。
\"哎哟,都三十六了吧?我孙女比她小五岁,孩子都上幼儿园了。\"李阿姨摇摇头,\"这么优秀的姑娘,怎么就不着急呢?\"
送走邻居,贺玉坐在沙发上,感到一阵眩晕。她拿出血压计,果然,150\/95。自从退休后,女儿的婚事成了她最大的心病,血压也跟着不稳定。
她拿起手机,拨通了女儿的电话。
\"妈,我在开会。\"止若的声音压得很低。
\"就一分钟。\"贺玉急忙说,\"王阿姨介绍的张医生,哈佛回来的,这周六有空\"
\"妈!\"止若打断她,\"我说过多少次了,我不相亲。\"
\"你都三十六了!\"贺玉的声音提高了八度,\"你知道高龄产妇有多危险吗?\"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\"妈,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。如果遇不到对的人,我宁愿单着。\"
\"什么叫对的人?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?你\"
\"我还有个会,先挂了。\"电话被挂断,留下嘟嘟的忙音。
贺玉放下手机,感到一阵胸闷。她走到阳台上,看着小区里玩耍的孩子们。隔壁单元的小夫妻推着婴儿车经过,向她点头致意。贺玉勉强笑了笑,转身回屋时,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。
那天晚上,贺玉做了个梦。梦见止若穿着婚纱,却站在一片迷雾中,怎么也看不清新郎的脸。她惊醒时,枕头已经湿了一片。
第二天一早,贺玉就坐上了去北京的高铁。她没有告诉女儿,想给她个惊喜——或者说,来个突然袭击。
止若的公寓在朝阳区一栋高档小区里。贺玉用备用钥匙开了门,屋内整洁得近乎冷清。开放式厨房的台面上摆着几本英文原版书和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。墙上挂着止若在马尔代夫度假的照片,独自一人,笑容灿烂。
贺玉的视线落在书桌上的相框上——止若和几个朋友的合影。她拿起相框仔细端详,试图找出可能的\"蛛丝马迹\"。一个戴眼镜的男孩站在止若旁边,手搭在她肩上。
\"妈?你怎么来了?\"止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