穷,一个字足以概括全部。
在这样的蓬门荜户中,却依旧养出了如娇娇那般聪慧的女郎,这简直匪夷所思。
“大哥,先进屋里坐着等一会儿吧,等我表舅他们回来了再细说打算。”
“可。”
跟在弟弟妹妹们身后走进简陋的正堂,被安排在一张长条凳上坐下。然后就看见方才叫骂不休现在笑脸相迎的那农家妇人,捧出了一摞粗瓷大碗。
放在那斑驳的桌面上之后,又转出去两趟,一次送回热水,一次抱回一个小瓦罐子来。
“大丫,哦不是,惊鹊,还有清风和丰年,来来来,赶紧过来拿碗,舅母给你们冲糖水喝。
这可都是好东西来着,你二表嫂坐月子我都没舍得给她喝完。正好叫你们给赶上了,快点过来甜甜嘴!”
要是没有刚开始那一出,现在光看着这妇人说话行事,可真是个慈祥和蔼极了的长辈。
李家姐弟仨也没有拒绝,客客气气的接过大碗,道了个谢。罗陈氏又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糖水,恭恭敬敬的双手递到李明叙面前。
“…这位,大人,”
虽然不知道这三个崽子是从哪认了个大哥出来的,但是这人一看就是个军爷,而且还应该是个当官的。
小老百姓对于如何认出贵人避开灾祸,有着近乎于动物一般的本能敬畏。
事实上,如果不是李大丫姐弟三个还像以前一样称呼自己为表舅母,她绝对不敢大着胆子的上去攀亲戚。
“…请,请大人…喝水…”
一句话几个字说的战战兢兢,生怕对方一个不如意提刀把自己给剁了。
“我大哥他不喜欢吃甜的,表舅母你把碗给我就行…”
李清风发现了这一幕,很诚实的站起来准备把碗接过去。
“无妨。”
轻声打断弟弟的好心阻拦,李明叙伸手接过那农妇的示好,还十分认真的对其点了点头。
“多谢。”
“不,不,不敢,您不生气就好!”
总算是强撑着胆子,把刚才自己闯的祸给抹干净。罗陈氏坚强的偷偷抹一把虚汗,退回自己那群外甥窝里,这才敢觉得自己这条老命怕是能保住了。
李娇娇看着她演了一番,光微笑也不说话。等人摸到自己身边来坐下之后,她才让春桃去叫人把带过来的那些礼物,一件件的从马车上搬进来。
罗陈氏看着这些人一趟又一趟的往自家屋里搬东西,有米有面有肉有布,甚至于还有一些自己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。
她那双眼睛里立刻告别了惊慌不安,而泛起了噌亮的精光。
“哎呦,哎呦呦,这都是给我家送的礼呀?大丫,这真的都是送给我家的?”
“那可不吗?”
李娇娇捧着糖水碗喝了一口,笑眯眯的回她。
“我还记得小时候,你可是让我给你打过保证的。
说是等我长大了以后一定要寻个好人家,然后给你多换点肉啊布啊米啊面啊的回来,要不就白瞎了你填进我家去的那么多吃食。
表舅母,您看现在我还的这些礼够不够?”
“够够够,这也太够了!”
罗陈氏乐的合不拢嘴,看着那些能当银两花用的漂亮布匹,方才尽显刻薄之色的眼睛里,控制不住的滚落下眼泪来。
“我儿子们这下子可算是有救了呀,大丫头,舅母太感谢你了!
你们简直就是我家的救命菩萨!
刚才都是我老婆子这张破嘴不会说话,外甥女你别跟我这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婆子一般计较。
我真的太感谢你了!”
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啊,却不敢往那些金贵物上伸一伸手指头。生怕摸一下就不值钱了,回头得拿自己的儿子们填上。
李家兄妹四个都被这妇人给哭的一头雾水,收到礼物高兴是肯定,喜极而泣也能够理解。但是现在这哭的恨不能声嘶力竭,是几个意思?
“表舅母您可别哭了,眼泪鼻涕万一蹭到布上面,回头可就不那么值钱了啊。”
果然最了解你的人,一定是打小就跟你互掐的对手。知道她那守财奴的本性,所以一掐一个准。
罗陈氏果然立刻袖子一抹脸,使劲捶了几下胸口,把那些哭嗝给硬咽下去。
等人情绪彻底平静了之后,李娇娇才能问她。
“您刚才那又是演的哪一出啊?难道是我哪个表哥出什么事情了吗?”
“这回我可没演,哭的全都是眼泪!”
罗陈氏连苦笑都扯不出来。
“不是你哪个表哥出了事情,是你所有的表哥都摊上事儿了!也不对,是咱们整个罗家庄,整个沿柳镇全都摊上事儿了!”
“说来听听。”
李娇娇放下碗,安静地做出倾听状。
然后就听着罗陈氏的诉苦。
“天老爷哟,大丫头你是不知道哇,咱这地界上出了个贼会刮地皮的活阎王啊!”
这老婆子十分夸张的拍了一把大腿,看着恨得咬牙切齿,却依旧只敢小声的咒骂。
“就咱们县里去年上任的县太爷,那跟恶鬼转世的真没两样了。
以前光知道上一任县太爷他会搂钱,但是好歹人家不要命。
这回换的这个倒好,他是硬要人花钱买命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