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玉最终什么也没问,只是叹了口气说:\"会疼。\"
我笑了。
疼才好。
疼才记得住,这辈子都别再做伸手抓月亮的蠢事。
纹身针扎进皮肤时,我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纹。数到第三十七条,突然想起她今天指尖的温度。
原来两厘米,真的比珠穆朗玛还远。
纹身枪停下的时候,我的后背已经湿透了。不是疼的——l1以下的皮肤早就没了知觉——是那种明知不可能却还要妄想的羞耻感在灼烧。
\"好了。\"纹身师递来镜子。
镜中,那行黑色小字蜿蜒在手术疤痕旁,像道未愈的伤口。我伸手触碰,指尖却只碰到冰凉的镜面。
\"要遮起来吗?\"温玉拿着敷料问。
\"不用。\"
就让它疼着。就像那两厘米,永远横亘在我和正常人之间。
回程的车里,李克突然开口:\"查到了,今天撞到文小姐的是高三(7)班的张锐。\"
我盯着窗外流动的霓虹:\"资料。\"
平板上立刻显示出一份档案:张锐,父亲是建材公司老板,上个月刚和商氏子公司签了合同。
\"他下周有篮球赛。\"李克补充道。
我摩挲着轮椅扶手上的刻痕:\"让他上不了场。\"
不是报复。只是突然很想知道,当一个人引以为傲的双腿突然背叛自己时,会不会也想起被他撞倒的那个女孩膝盖上的血痕?
车停在十字路口,斑马线上走过三三两两的学生。我鬼使神差地摇下车窗,晚风送来零碎的对话:
\"今天那个坐轮椅的\"
\"听说是商氏集团的\"
\"好可怜啊\"
红灯转绿,车窗缓缓升起,截断了最后那个词。
可怜。
我低头看自己的腿,西裤下藏着丑陋的疤痕和变形的肌肉。确实可怜。
但更可怜的是,我居然会因为这种廉价的同情而心脏发紧——至少在他们眼里,我还是个\"人\",而不是商氏那个阴晴不定的残废经理。
手机突然震动。监控系统提示:暖暖回到了教室。
画面里,她正低头处理膝盖的擦伤,棉签沾了碘伏,动作很轻。桌洞里放着那个粉色暖宝宝——我今早让李克放的。
她突然抬头看向摄像头,眼神清澈得让我呼吸一滞。
仿佛隔着屏幕,看见了躲在黑暗里的我。
\"回公司。\"我关掉监控,\"把下周的神经修复实验预约取消。\"
温玉猛地转头:\"为什么?那是唯一可能\"
\"两厘米。\"我打断他,\"永远的两厘米。\"
就像我和她之间,永远隔着一道监控屏幕的距离。
车子驶过校门口时,月光正好照在那块水泥地上——她今天摔倒的地方,现在只剩下一小片水渍,可能是保洁刚拖过。
很快就会干的。
就像那些不该有的妄想,终究会被现实蒸发。
后来我经常梦到那个场景:我站在她面前,双腿完好。她对我笑,说\"商同学,放学一起走吗?\"
每次醒来,右腿的幻肢痛都格外真实。
温玉说这是大脑在抗议。
可我觉得,这大概是灵魂在提醒我:
商司瀚,你看清楚了——这两厘米,是你这辈子都跨不过去的鸿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