盘山公路像一条灰蛇缠绕着陡峭的山崖。文暖暖第三次检查商念荨的安全座椅，婴儿正吮吸着磨牙棒，对危险浑然不觉。
\"真的要走这条路吗？\"暖暖望向窗外近乎垂直的悬崖，胃部一阵紧缩。后座上，商司瀚的轮椅被特殊支架固定，他正通过车窗观察后视镜，左手在膝盖上轻敲某种密码。
副驾驶的李克微微点头：\"后面那辆黑色越野跟了我们三十公里，绕路甩不掉。\"
暖暖这才注意到后视镜里若隐若现的车影。自从离开孤儿院，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三批跟踪者。商司瀚坚持要回熙和庄园查看实验井，显然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。
\"坐稳了。\"李克突然踩下油门，房车在狭窄的山路上加速。转弯时，暖暖不得不抓住车门把手才没被甩出去。商念荨发出咯咯笑声，以为在玩什么游戏。
就在他们即将甩开追踪者时，一声闷响从底盘传来。紧接着，暖暖闻到刺鼻的焦糊味。
\"刹车失灵！\"李克猛拉手刹，却只听到金属断裂的脆响。仪表盘上，刹车油压报警灯刺目地亮起。
房车像脱缰野马冲向下一段下坡路。前方是个急转弯，护栏外就是百米悬崖。李克额头渗出冷汗，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：\"夫人！准备撞击！\"
暖暖的大脑瞬间闪过无数画面——商司瀚瘫痪的身体经不起二次伤害，商念荨脆弱的小脖子承受不了剧烈晃动。在千分之一秒的决断中，她做了个疯狂的动作。
她扯下固定在车顶的婚纱头纱——那是他们环球旅行开始时，商司瀚坚持要带上的纪念品。纯白的丝绸与蕾丝在疾速中飞舞，暖暖将它层层包裹在商念荨的安全座椅上，像制作一个柔软的茧。
\"暖暖！\"商司瀚嘶哑的声音穿透混乱。暖暖回头，看见他正用尽全力解开轮椅固定带，左手向她伸来。
下一秒，世界天旋地转。
李克在最后一刻猛打方向盘，让房车侧撞上山壁而非冲下悬崖。金属扭曲的尖啸声中，暖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，然后重重落在商司瀚的轮椅里。他的双臂如铁箍般护住她，而她自己则死死护着怀里的商念荨。
撞击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。当一切终于静止，暖暖首先闻到血腥味。她的额头擦破了，血滴在白色头纱上，像雪地红梅。怀里的商念荨却奇迹般毫发无伤，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变形的车厢。
\"司瀚？\"暖暖挣扎着转身，心脏几乎停跳——商司瀚的头无力地垂着，一道伤口从太阳穴延伸到下颌，鲜血浸透了他的衬衫领口。更糟的是，他的助听器外壳碎裂，露出内部精密的电子元件。
暖暖颤抖着取下残破的助听器，想查看伤势，却突然僵住——在助听器内侧，刻着一行小字：「致我的小夜莺，当你听见时，我已沉默。——s2013716」
2013年7月16日。灵梧去世的第二天。
\"你这个傻瓜\"暖暖哽咽着，将那句迟来十年的告白紧贴胸口。她早该知道，这个沉默的男人从相遇前就开始爱她。
\"夫人！能听见吗？\"李克的呼喊从车外传来。驾驶室车门变形打不开，他砸碎窗户爬了出来，现在正试图救出他们。
后窗玻璃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。暖暖抬头，看见那辆黑色越野停在二十米外，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正举枪瞄准。
\"趴下！\"她本能地扑在商司瀚身上。子弹击穿车窗，擦过她的肩膀，带出一串血珠。
李克立即还击，但对方已经躲回车中。黑色越野没有靠近，而是调头离开——他们不是来补刀，只是确认刺杀结果。
\"是冲刹车系统下的手。\"李克检查完底盘，脸色阴沉如铁，\"油管上有微型注射器痕迹，注入的是特制腐蚀剂，三小时内缓慢生效。\"
商司瀚突然动了动手指。他艰难地抬起左手，指向自己的耳朵，然后摇头——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了。
暖暖迅速从急救包找出笔和纸。商司瀚颤抖地写下：「商子骞的风格。他想要实验井的秘密只属于自己。」
李克背起商司瀚，暖暖抱着商念荨，三人艰难地向山下移动。最近的村庄还有五公里，而天色已近黄昏。
当他们终于找到一户农家借住时，商司瀚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炎。高烧让他神志不清，左手在空中抓挠，像在寻找什么。
\"没有抗生素\"暖暖急得团团转，突然想起什么，\"等等母乳中含有免疫因子\"
她背过身挤出少许乳汁，用它清洗商司瀚额头的伤口。奇迹再次发生——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渗血，边缘泛起珍珠般的光泽，就像在敦煌那晚一样。
\"这太不可思议了\"李克轻声感叹。
暖暖没有解释。她只是更紧地抱住商念荨，婴儿的小手正抓着她的衣领，仿佛在给予力量。
夜深时，商司瀚的高烧终于退去。农家只有一张窄床，暖暖让李克休息，自己则坐在地上，让商司瀚的手搭在自己肩头。商念荨睡在两人中间，小手无意识地握住商司瀚的右手无名指——那只布满疤痕、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。
次日清晨，暖暖被一阵轻微的触感惊醒。她睁开眼，看见商司瀚正凝视着自己的右手——确切地说，是凝视着被商念荨握了一整夜的无名指。此刻，那根手指正以极其微弱的幅度，上下移动。
\"天啊\"暖暖捂住嘴。这是两年来，那只手指第一次对外界刺激产生反应。
商司瀚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。他轻轻抽出手指，在暖暖掌心写下：「她的触碰能修复神经损伤。灵梧的实验成功了。」
暖暖突然感到一阵寒意。如果这是真的，那么商念荨对所有人而言都将是宝藏与靶子。她看向窗外初升的太阳，恍然明白为什么商子骞的人要毁掉他们的车——不是为了杀死他们，而是为了拖延时间。
\"他们比我们更接近熙和庄园\"暖暖声音发紧，\"他们要抢先拿到实验井里的东西！\"
商司瀚点头，在纸上快速写道：「必须立即出发。实验井里有灵梧留下的防护机制，但挡不住商子骞太久。」
李克已经联系上季风，新的车中午就到。趁这段时间，暖暖拆下婚纱头纱上最结实的蕾丝，为商念荨编织了一个小手环——如果孩子的触碰真有治愈效果，那么这个带着婚纱祝福的手环或许能提供额外保护。
当阳光洒满庭院时，暖暖注意到商司瀚一直摩挲着那枚破损的助听器。她走过去，将下巴搁在他肩头：\"等回去后，我给你买个新的。\"
商司瀚摇头，在纸上写：「不需要了。我早该学会读唇语，这样即使没有助听器，也能听见你的声音。」
他转过脸，嘴唇轻轻开合。暖暖通过镜子的反射读懂了他的话：\"我爱你。\"
三个字，跨越十年的沉默，终于在此刻完整传递。
引擎声由远及近。季风派来的车到了，带着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：秦悠悠黑进了商氏医疗的系统，发现商子骞昨天紧急抽调了三名神经外科专家前往老宅。
\"他们在准备什么手术？\"暖暖问司机。
司机摇头：\"不清楚。但秦小姐说，监控拍到他们带了脊髓穿刺设备和婴儿保温箱。\"
暖暖和商司瀚的眼神瞬间冻结。脊髓穿刺对应商司瀚的神经损伤，婴儿保温箱则明显是给商念荨准备的。商子骞不仅要实验井里的秘密，还要直接抽取商念荨的脊髓液！
\"全速前进。\"暖暖的声音冷如冰刃，\"是时候回家了。\"
车子向熙和庄园疾驰。后座上，商念荨不知何时又抓住了商司瀚的右手无名指，这次是整个小手包裹着那根手指，像在无声地承诺：这一次，换我来治愈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