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农场的事情散了伙,老赵和武律师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许多,倒不是因为感情淡了,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和兴趣爱好。对于朋友来说,相互的工作和爱好有交集,是保持友谊长久最基本的条件,一旦说少了这些交集,渐行渐远是必须的。
老赵和任老师商量好的第三天,才和武律师约定了见面的时间。武律师在电话中说:“刚去外地出了个差,回来屁股都还没有坐稳,你的电话就追来了。办公室人太多,要不一起吃饭吧,边说边聊,我也有正好有事要找你呢。”
“也行,还叫谁?”老赵说。
“只有老杨在,老方也不在。”
“也好,吃羊肉还是吃炒菜。”
“当然是羊肉好。”
“那我们就去三娃子那里。只是你要早点来,有事情和你商量。”
两个人就约定下午五点见面。老赵就给三娃子打电话,订桌子,又给杨国庆打电话,下午一起吃饭,最后才打给任老师:“你早点出来,武律师约好了,五点钟在三娃子那里见。”
按时见了面,任老师先说了和齐玉的纠葛,又说想用房子和车顶债。
武律师说:“还真是怪事,这齐玉现在怎么一身官司?光是我这,就有他两起,还都是被告人。”
老赵和任老师对视了一眼。
武律师接着说:“这个事还真有些复杂。如果钱没有动用,或者说动用的人和你们没有利害关系,还是不要掺和的好。”
任老师就简单说了儿子买房的过程。
“这样的话,就有些麻烦。但我分析,之所以这么些年齐玉一直向里面打钱,估计不只是股份这么简单。所以,要回这笔钱也许只是个开始。从这个角度讲,你们把钱还了,不牵扯其它是对的。当然,房子汽车顶了也不是不行,但只能私下商谈,就事论事。你说呢,赵哥。”武律师说。
“法律上的事,你比我专业的多。”老赵说。
“这样吧,任老师先和齐玉接触一下,听一下他的口风,我这也和那两个债权人联系联系,看有没有可能。按现在齐玉的现状,资不抵债是事实。对于债权人来说,能收回一份是一份,对于齐玉来说,能还一点是一点。但是,只限于就事论事,不牵扯其它。还有,顶账么,价格当然是好说的。这个事,你直接找老赵就行,他比我行当。”
任老师看老赵,老赵却看窗外。
武律师又说了老赵羊场官司的事:“本来想,先让法院判,然后走以资顶债的路子,你的公司还存在吗。但现在,对方软硬不吃,坚决要钱,就是一副吃定你的意思,毕竟在人家地盘上,是坐地虎,知道场子你也拆不走,就是拆走也是鼻子大过脸的事。你是个什么想法?”
老赵说:“事情的原委你也清楚,有些欺人太甚了。谈不妥能怎么样?”
“要么法拍,要么强制执行。”
“那就这样。耗着。我的公司只是歇业。”老赵说。
当天晚上,任老师和齐玉就通了电话,先说了顶车的事。齐玉问:“那台车我知道,现在跑了多少公里?”
“十万过一点吧。”
“这样吧,我也不跟你谈价,我和别人商量一下,别人多少钱接收,就算多少钱,这样行不行?”
任老师就答应了。
齐玉自然把电话又给老赵打了过来:“老哥,刚才任老师打电话说要把车顶给我,我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。价格的问题,我尽量向高谈,谈到多少算多少,你看这样行吗?”
“你们协商就好。”老赵说。
“你也不用瞒我了,你们的事我也听说了。我只是给你表个态,那笔钱零头我就不要了,我们之间的账顶了就是。”
“那不行,你们是你们的账,我们是我们的账,各算各的。这样稀里糊涂,到时候谁也说不清楚。”老赵不干。
“那也行,只要是屈家再还了钱,我第一个把你的留出来。”齐玉说。
“你欠别人的,最大的一笔有多少?”老赵问。
齐玉感觉到奇怪,但还是实话实说了:“有别人的本金一百八十万,背息那种,但一直没有算过。”
“这样吧,你和她直接联系,先见个面,当面沟通一下,如何?”
“也行。最好是你在。”
齐玉本来是第二天白天就要见面的,但任老师没有同意,正课时间,不能老请假出来,就约定晚上一起吃饭,老赵自然就得陪着去。
齐玉明显瘦了很多,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。齐玉很不好意思:“我也是实在没办法,你说你把房子顶了,让我的脸朝哪里搁?”
“欠债还钱,理所当然,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”任老师说:“为了儿子,我还能怎么办。”
齐玉就当场表态:“车和房子,我尽量谈,谈成多少是多少。那笔钱就按200万算,零头就算了。反正,你就是全给了,我的账也还不清楚。如果你有现金的话,直接给老赵转上二十万,把我们的账清了。房子,车,再加上前面的50万,剩多少算多少。”
一年多了,老赵没有和齐玉好好聊过天,但齐玉还是匆匆忙忙的走了:“家里还有一摊子烂事等着。”
任老师终于了结了自己的一桩心事。老赵却说:“别高兴的太早,这只是个说辞,到底能算到什么程度。能不能顶出去,还是未知数。”
但因为这件事,老赵和任老师还是有些心事重重。任老师想的是,自己辛苦了大半辈子,没想到因为儿子的事,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。而老赵想的是,人生的明天,真是充满了太多的未知,想当年,齐玉是多么意气风发呀,可谁又能够想到,这才几年功夫,就到了破产的地步。不知道,这算是人生的不幸,还是万幸?
其实,人生的不幸,不是因为你不努力,而是因为,幸福列车的座位是不够分的,至少,是轮不到每一个都怀揣梦想挤上车的人。
在这趟列车上的人,赶上的是幸运者。但是不同角色又决定了你的幸福程度。列车长、列车员和乘警是执行规则的,乘客却因为身份和代价的不同,就有了软卧、硬座之分,甚至有的人还只有站票。齐玉就属于那种挤上了车又将被挤下车的人,自己也该是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