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动到任老师家来,老赵这是第一次。
等老赵进门,任老师己用玻璃杯泡好了龙井,翠绿的叶芽如同精灵般舞动,黄绿透亮的色泽诉说着春天的气息,淡淡的豆香味沁人心脾。更重要的还有水果,水杯旁还放了烟灰缸、打火机和烟,一包尚未开封的大苏。
“这是?有人要来?”老赵记得前几次抽烟都是任老师从抽屉里临时翻出的烟灰缸,还解释说家里没有抽烟的人来着。
“嗯,贵客加稀客。”任老师抿嘴一笑。在家的任老师仍是宽松的居家服,上着一件月白色的半袖棉衫,上面是大大的写实睡莲图案,下身是同色同花的七分裤,齐腰长发随意在脑后松疏的盘着,天生丽质的素颜光洁如玉,裸露的胳膊圆润,小腿修长,整个人显得精致、优雅而慵懒。
“那我还是走吧。”老赵作势要走。
“随便。顺便把那些拿走扔了。”任老师指了一下茶几上的东西。老赵这才反应过来是为自己准备的。
还是同样的坐姿,一个在大沙发主位,一个在侧面的单人座上。任老师剥了一个广柑,分了一半递给老赵:“味道不错,尝尝。今天闲了?”
“天天闲着。说不定哪天就又要去q市。”老赵是很少主动说自己私事的,这天却从看护外孙说起,说了很多,如同那天的任老师一样,只是就事论事且简洁明了。
说了自己大致的经历。少年丧父的无助,亲友无靠的孤独,四处奔波的艰辛。
也说了办养殖场的来由。帮衬亲友的无奈,富不还乡的失误,自不量力的后悔。
还讲了退休后的迷茫。离开岗位的无所适从,年老体衰的无可奈何,夕阳西下的无能为力。
好像是总结一生似的:“其实,我是个敏感、脆弱而又特别缺乏安全感的人。父亲不在的当年兄弟就分了家。四十多年前,在靠体力维持生计的乡下,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太太的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要从土地里掏食吃,不被歧视不受欺负是不可能的。特别是和兄长的分家,那种刻骨铭心的亲人伤害,让我对外界任何异动都特别敏感,好像自己就是个弃儿一般。但我只是不甘心,才当了兵。”
“工作后也一样,刚开始在县公司,偌大一个单位,男女老少几十号人,除了同事,总有各式各样的关系,同学、亲戚、夫妻,兄妹,父母子女,而我什么没有。别人工余饭后,可以一起玩牌喝酒聊闲,可我就是融不进去,好比麦堆里的一粒黑豆,可以忽略而又必须在一起,总是格格不入,没有归属感,只有小心翼翼的努力工作。”
“母亲走的前一年,我刚刚交流到g市。老周就在两个老人之间来回跑,幸亏有几个姐姐轮流照看,特别是大姐家的孩子,也不时来陪着。总觉得亲情上亏欠了他们。”
……
那天,两个人聊了很多,也聊的很晚,可以说,老赵第一次把自己曾经的过往在别人面前说的如此全面细致。
任老师是个好听众,不时续水,还削个苹果,切成小块,插上牙签,不时递给老赵,时而还插几句话。
只是聊忘情了,任老师起身开灯的时候,老赵才发现天快黑了,也早过了饭点。
“不好意思,说着说着就忘了。该回家吃饭了。”老赵要走。
任老师就笑:“那我也去。”
“那?行吧,只要你敢去。”老赵挠挠头。
“行了,看把你吓的。点个外卖吧。家里倒是什么都有,可等做好了,也饿过劲了。乖乖坐着,外卖很快的,想吃啥。”可不等老赵回答:“饺子如何?福来居的就不错,猜你喜欢芹菜肉的,我也是。”
点好了,却又正色问:“今天来,就是给我说这些?”老赵似乎是说着与己无关的事,情绪如常。而任老师的眼睛却红了好几回。
“嗯。”老赵说:“那还有啥?”
“你舒服了?”任老师又问。
老赵不解:“本来就没难受。”
“你告诉我这些,我大致也听明白了,就是来和我告辞呗。”任老师不动声色地看着老赵。
老赵懵了,这那跟那呀,不在一个频道好不好,这不是来了吗,来了就是默许了吗,要不,为啥要和你说这些陈年旧事?
“你说,是,还是不是。”任老师好像训斥一个犯错的学生。
老赵干脆点了一支烟,闭眼不答。
任老师还是步步紧逼:“你就是来告诉我,现在的你,就是一个没钱无权少友爱被冷落的退休老头呗?”
“嗯,就是。”老赵盯着任老师,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,爱咋咋的。
“傻样。”任老师却扑哧笑了:“我要是真这样想,会一下午听你唠叨这些?要是不清楚你的为人和大致情况,会这么信任你。好歹我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,还不傻,基本的善恶好坏还是能分的清的。”
任老师说的是事实。通过马大夫从杨国庆嘴里就听来了不少,上q市又和刘总的媳妇一直说着老赵。
老赵又要抽烟,任老师顺手就给抢走:“少抽!”
“那你还买烟放这?”老赵又要取,任老师却顺势拥住了老赵,鲜如樱桃的嘴唇己顺势印了上来。
……
老赵觉得自己心里又少了一件事。
心照情交的两个人吃完了饺子,任老师要起身收拾,老赵却不让:“心里的草疯长了。”作势要亲。
任老师回手轻拍了一下老赵的手:“刚吃了饭,我漱漱口。”老赵也没皮没脸的跟了进去,一起刷了牙,老赵拉着任老师就要进卧室。
任老师却满脸通红地拉住老赵的手:“今天不行。她来了。”
老赵就如同斗败了的公鸡。
两个人又缠绵了好一阵,任老师才依依不舍的让老赵回家:“好了我告诉你。”
出了楼门,老赵长长的出了一口气,似乎要把胸膛里的那股浊火吐出去一般:“妈的,老娘婆的旧营生,咋这么不顺当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