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老师没有想到齐玉会给自己打电话。
看是陌生号码,任老师直接挂了。
任老师还没有回过神来,电话又响起,还是那个陌生号码,再次挂了。陌生电话任老师是从来不接的,比起其它人的陌生来电,除了陌生诈骗和骚扰,还多一个,打着熟人旗号的那种骚扰。
第三次提示却是有短信进来:“任老师好,我是齐玉,前几天和赵哥我们一起吃过饭的。有事找你,接个电话好吗?”
任老师就想起前几天吃饭时那个似曾熟悉的面孔来,可不熟识的人任老师从来不存电话,吃过一次饭就必须要接电话?还是不想搭理,直接就回了信息:“对不起,你打错了。”想来该是应该会明白的。
可一个苹果还没有削完,信息又来了:“真有重要事情找你。十年前,我去过你家,送过一份材料。你把我轰了出来,还记得吗?”
好像是有过这么一回事,怪不得面熟。当时送来的是一个信封,说是什么协议,说是屈兵让送的,一定要收下。那时候刚离婚,没心思和屈兵有太多联系,就轰了出去。后来,屈兵好像说过,说是合伙和人搞了个厂子,股份在儿子名下,但自己从未当回事,儿子自己还养的起,也没有再见过什么劳什子协议。
难道齐玉和协议有关?但和自己无关,还是不想回,多少年前的事了,从来没操过心,得过利的。
可还是有信息来,却是拍的图片:股份协议,放大了看,上面的持股人还真是儿子的名字。还有留言:“这是原始协议。公司这几年我一直在独自支撑,眼下资金紧缺,急需贷款,麻烦你找一下c市银行的蔡行长好吗。只要蔡点头。就能贷款。”
蔡行长?我熟吗?你贷款和我有什么关系,无聊。直接拉黑了电话。
齐玉也是病急乱投医。又编了信息,却是发送失败状态,本以为能抓住的稻草,却是断了。这可如何是好?
肉联厂是齐玉和一个外地人各投了五百万合伙建的。厂子刚建好不久,合伙人说是要在省城拿一块地皮,就以厂子的名义贷了八百万。也这是最初商量好的:两人都在c市搞建筑,都是那种刚积攒了人脉蓄势待发的人,都有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的想法,一拍即合,共同投资搞个肉联厂,齐玉负责经营管理,占五十一。合伙人继续搞建筑,算是两条腿走路。
现实总是很骨感。本来说好各算各账,贷款本息由合伙人承担,不料二年以后,合伙人却己自己资金短缺为由,要求出让股份,说简单些,就是放弃股份,贷款顶股。算清楚也可以,但要把厂子的无形资产也加进去。好像合伙人挺仗义的,人家投了五百万,贷了八百万,还付了两年的利息不是,放弃股权,等于给齐玉补偿了一百万,何况厂子经营日渐向好。
齐玉就无语了。只能说人家的脑子是脑白金泡出来的。好在还有厂子在,全当是贷了高利贷。
这面抽走了资金,不只是有了贷款压力,流动资金也有了问题,齐玉就开始各种办法筹措资金,好不容易搭上屈兵这条线,银行贷了六百万,清了利息,支了费用,还了部分贷款,好处是合伙经营变成了独资企业,坏处也明眼可见,原来的八百万贷款只少了二百万,债权债务却全成了他一个人的,代价也可观,屈兵要十五的干股,每年保底分成那种,定期打到指定的账户。
签协议时,屈兵落了儿子的名字,还让齐玉把协议送给儿子他妈:“刚离婚,不想费口舌。”既有对母子的愧疚也是给儿子的后路。结果齐玉被悲伤中的任老师直接从家里撵了出来。
后来,屈兵就出了事。
但没有牵扯到齐玉,那是光明正大的权力行为,发改委副主任帮扶企业过难关这该是上报纸电视的好事,至于背后的事么,你知我知,当事人心里清楚就是。
屈兵出事牵扯的人和事也不多,判决书上来历不明的财产远远高于有名有姓的部分。至今,流传于街坊的民间消息中还有屈兵是个汉子的说法,没有狗咬狗,却忘了屈兵的父亲曾在c市九人组中待过十年,也忘了,没有咬出来的狗比抓住的狗更狡诈和狠毒。
蔡行长是屈兵最得意的小弟之一。屈兵出事后,只是有过询问,却连停职都没有。而且,这些年官运亨通,从副科升了行长。但齐玉知道,他和屈兵的关系比自己要深厚的多。毕竟,屈兵喝洋酒泡美女的时候,齐玉只有掏钱的份,而蔡行长却是同进同出的。按齐玉的判断,屈兵在自己厂的股份这么些年都没露一点风声,那和蔡行长的深度合作,任老师也一定清楚。不然,屈兵会先入为主地知道自己要出事会提前离婚,而任老师也逍遥自在没受一点牵连?
眼下的齐玉是真的走投无路了。
折腾了这几年,羊价大起大落,产品产销错位,还有什么进口肉、注水肉、合成肉冲击,眼见着贷款越来越多,银行收紧规模不说,还诉至法院,如果在调解期达不成一致,判决的结果显而易见,自然是以资顶债。到时候不只是个人失信的问题。
不只是托人,齐玉自己也亲自找过蔡行长,可蔡行长态度诚恳,言语低调就是不肯办事,隐晦的提了屈兵,谁知道却拍错了马屁,蔡行长更如受惊的兔子一样警觉,愈发让齐玉觉得中间有猫腻。无意中发现老赵和任老师相熟,以为天无绝人之路,找老赵想给任老师代个话,可老赵又不接这个茬,才下决心亲自找任老师,你可以六亲不认,可每年不少于二十万的分成却是实实在在打到分成帐户上的。
可任老师却连电话都不接。
齐玉是个轻易不认输的人,看到任老师拉黑了自己,一个电话就给老赵打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