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鄢说,魔界的时间比人间要缓慢很多,人间一年,魔界一天。
她们玩了快十二个时辰,那边凌绝宗才不过烧了半炷香。
魔界的鸟雀并不会停留,一直盘旋在魔宫上空,永远落不下来。
魔界的陆地很少,大部分都是血海汪洋,魔宫建立在最高处,琉璃美玉,黄金白银,比人间皇宫还要富丽堂皇。
倦鸟归巢,稚子归家。
谢冕又说了一遍自己想要回家,帝鄢摇头拒绝了。
帝鄢酷爱收集美人,谢冕很漂亮,她想要把她一直留在魔宫。
她要离开,帝鄢会立马杀了她。
谢冕这是第一次拔出离恨天,她其实也知道帝鄢不是好东西,古怪离奇之物,太危险了,可是她真的好想把病治好,她把帝鄢半颗心削下。
她手腕上的魔鬼藤疯狂吸取帝鄢的修为,转换成红果,魔鬼藤把藤蔓伸进血海里,适应了一会儿,开始源源不断吸取里面的神血。
谢冕观察了帝鄢许多,拿过帝鄢的箜篌弹了一曲,汇聚了一批魔物,但是她们没有爬上魔宫。
群鸟盘旋,遮挡住了天幕,有一只大胆的鸩鸟落在她肩膀上。
走时,谢冕摇着木兰舟,鸩鸟展开翅膀,衔住绳索,拖着木兰舟朝着魔界出口缓缓驶去。
没有人知道谢冕偷偷下过一次山,速战速决,连枳明也不知道,只以为她又跑去药庐帮忙去了。
谢冕感觉出远门了,又好像没有出远门,吃过晚饭时,那只鸩鸟啄了一粒发光的蚌壳放在她书桌上,哇哇怪叫了几句,又扑啦啦飞走不见。
枳明给她梳头发,她觉得谢冕今夜很高兴,检查了一遍,她没发现谢冕有异常。
汤药放在那,冒着热气,枳明却没有端给谢冕喝。
她坐在谢冕床头,翻了翻志怪故事集,挑了个鲛人的故事。
魔物天生对同类气息敏感,哪怕隐匿气息,直觉也不会犯错,枳明看着谢冕睡着,给她拉上薄被。
要走时 ,谢冕忽然睁开眼睛 ,“师姐死了,你会难过吗?”
她在阴鱼的眼球里,看见了师姐死在晦暗无声的混沌之地,无数魔物围绕着她,怪物似的道虏冲她嘶吼咆哮。
枳明愕然,又点点头,“我希望你们两个都健康长大,幸福开心。”
谢冕沉默了一会儿,道:“师尊,可以把师姐关起来么?外面很危险,她会死山下。”
枳明听了 ,郁金堂自芙蓉城回来之后,就命她不许下山。
“预言看一半真的害死人,不如把郁金堂放下山去,祸害别人,也好过祸害到自己人头上。”
来蜜臣把坏掉的腿拆卸,捣鼓一阵,安上新的肢体。
“当年在哑城,无数人问你为何屠城杀人,你如何说的?你跟她,都是一样的。”
来蜜臣笑了笑,丝毫不见窘迫,“都是要死的东西,早登极乐而已。”
斗兽场上,有修士挟持潼关,逼迫来蜜臣解开法阵,放她们离开。
“当操控傀儡的偃师,总好过当傀儡,她的命格可以更改,意味着我的命格也可以,一种可能性,至于别人,是生是死,我不太关心。”
邪祟就是这样了。
只关心自己,所谓自己人,也只是她的工具,需要时丢一块肉哄一哄,不需要时一脚踹开。
谢冕从前就问过类似的话,来蜜臣不问缘由肆意滥杀,倘若有一天,潼关死于另外一只邪祟手下,她当如何。
她杀了别人的至亲,她不在意自己的生死,那她挚友性命,她总该在乎的。
天道无情,她也无情,憎恨的循环,打到自己挚友身上,还能继续毫无阻碍杀下去么。
来蜜臣笑答,多了一个合理征伐的好借口。
谢冕总觉得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,多少也该眷恋依赖什么,底下被傀儡围杀的修士们,都在期盼来蜜臣能够生出怜悯。
潼关可是她自己人,自己人总不可能杀死。
来蜜臣微微一笑,一掌将她们二人打下城阙,她自己也跳下了斗兽场。
这是个疯子。
无法感化,无法救赎,只能杀了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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混沌来去如风,她按照谢冕的指引,去了那一个凡人村庄,已经没有人了,养母死后,村庄就废弃,倒塌的房屋下,生出一丛丛带着银白绒毛的仙草。
有些开出了类似白菊的花,折断茎干,流出淡蓝色的浆液,隐约泛着微光,像加入了研磨碎的银箔。
谢冕没说话,她把药草丢进萃取冶炼炉里,沟槽流出瑰丽的浆液,只需要一点点,就能化开魔物的肉身。
魔鬼藤趴在她肩头,抖了一下,瞬间变大,远在千里之外的魔鬼藤迅速枯萎凋谢,它生出淡绿色的触须,绕在谢冕指尖。
它截断自己一条藤蔓,瞬间融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