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恨天其实是跟离恨天一样的,同样的款式,枳明对于她们两个,总是格外溺爱,所有好东西她都会准备双份。
月辉照清江,乱野寒鸦啼,练武场占地广阔,距离断肠城外墙,还隔着一百里。
鬼火绿荧荧 ,郁金堂撕开穿在身上的道袍,露出一身简朴的窄袖袍衫,心口已经愈合,月色下,魔头桀桀低声笑着。
森然一口白牙,黏着她自己的血,郁金堂扯下银白剑鞘,立在练武场上,持剑朝着程星客见礼。
剑尖向下,待魔头抬起眼眸时,血红一湾,剑气如虹,这一瞬间,天地都为之寂静无声。
她朝着程星客斜劈而来,破空尖锐刺耳,挟着腥风,夜幕里忽而下起暴雨,豆大的雨珠噼啪砸在她眼睫上。
程星客侧身一躲,雨水打湿全身,但她毫无狼狈,反而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 ,挽着诛魔剑,从她侧面劈下。
北疆成名的剑修大多性如冰雪,刚硬凌冽,她们的刀与剑,都随主人,妥协不了一点,也从不妥协。
程星客灌注灵力下去,霜雪生在练武场。
冰晶一簇簇,如同在北疆时那样,寒凉无比,白霜蔓延在郁金堂的脚背,逐渐爬上她的膝盖,程星客握住诛魔剑又是一剑刺来。
同阶的修士比武,大致都是点到即止,修为摆在那里,要比的东西,其实也不多,只看哪一位更豁得出去,更不要命。
生死场上过招,只图一个爽快,郁金堂收了笑容,握剑格挡,两柄旷世宝剑激烈碰撞,剑气激荡,炸开练武场铺设的玄铁地板,犹如白浪对冲,生出两条白龙,互相争斗。
剑尖抵在长恨天上的,尖锐刺耳,冒着火星子。
郁金堂侧身绕回她身后,一剑刺她后心,却被程星客后身的护心镜一挡。
她刺空不说,被程星客抓住片刻空隙,又是一剑刺进她心口。
郁金堂抓着诛魔剑,皮肉冒着黑雾,她狞笑着朝程星客举着长恨天,一剑刺进她心口。
满天大雨,化作冰锥噼里啪啦砸在地上,划开郁金堂的脸颊,露出血肉跟骨骼,她满不在意抹掉挡住眼睛的血。
“我这辈子没认过输,我也不想认,太多我不服的道理跟人。”
魔鬼藤从她血肉里生出藤蔓,将诛魔剑挤出去,郁金堂看着透明的长恨天逐渐被血染得绯红,她有些想笑。
“我杀掉迦乌的时候,就在想,我生出意志之后,她其实是算作我的母亲,可是她不爱我,我也不爱她。”
墨绿色的魔鬼藤顺着她的剑,无视仙门符箓,攀缘到程星客的心口,捂住那伤口,把剑推出来。
“我恨死世上狂妄自大的野心家,她们的宏图霸业,凭什么要摧毁我的家,我的家人,什么都被她们毁了,不杀迦乌此恨难消,杀了她,也回不去了。”
郁金堂抬眼看那银装素裹,天地一白,霜花片片,她狰狞笑道:“我恨轮回蛾,我自己却是轮回蛾,恨迦乌,我又成为迦乌,我的母亲,又在我身上活过来了。”
郁金堂也很羡慕谢冕,可以从枳明的肚子里爬出来,生育她的母亲,真心实意爱着她。
郁金堂很想斩断跟迦乌一切联系,这身血肉骨头,她都想抛开。
程星客却出其不意,再给了郁金堂一剑,这一次,她刺中了郁金堂的魔核。
倾倒的琉璃墙,稀里哗啦砸了个稀烂,郁金堂这是第二次被刺到魔核了。
她一抬手,扯出那诛魔剑,“神骨琵琶诛魔,你这诛魔剑却是用迦乌骨头做的,用我母亲的骨头,杀死她的孩子,你不觉得残忍么?”
魔头笑吟吟,丝毫没有任何痛楚,躯壳的疼痛总有感受的极限,魂魄却能怨恨几千年。
程星客反手一撩,冻结住她的躯壳,似乎想直接催动符箓,炸碎郁金堂的魔核。
“我早该一剑杀了你。”
郁金堂整个被刺穿在那诛魔剑上,魔鬼藤生在雪地里,也簌簌开起雪白的花朵来。
“想杀我的人太多,你还排不上号。”
郁金堂提手捏断了诛魔剑,反手一掌,将程星客打在雪地里,推起千层雪,她提着长恨天,走到她跟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