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月宗,主殿。
郁金堂焚香沐浴,披着一身白色中衣,端坐在铜镜前,身后是崇月宗年轻修士。
她们的手指很巧,慢条斯理在打理那一头乌黑长发,檀木桌上摆着三顶赤金莲花宝冠,珠光宝气,随便折一片莲花下去,都是吃喝不愁一整年。
正殿里,血腥味消散得干净,四樽仙鹤衔灵芝的香炉,徐徐吐着檀香,沁人心脾,凝神静气。
魔尊心情似乎又好起来了,天气也跟着变晴朗。
辛春怀看着那三顶莲花冠,都是宗门祖师传下来的宝物,掌门一顶,副掌门一顶,圣女一顶。
她资质平平,这辈子是没指望混上副掌门的位置,能摸到这三顶宝冠,也算赚到了。
仙门有头有脸的仙师们,各自都爱戴宝冠,大致分成三类,莲花冠,鱼尾冠,芙蓉冠。
要论冠子最漂亮的,还得是曾经号令东疆仙门的逍遥宗掌教。
她头顶上的赤金琉璃鱼尾冠,雍容华贵,光彩夺目,一度被评选为东疆名冠之首。
魔尊闭眼入定,看上去像一只僵蚕。
辛春怀拿着三顶冠,虚空比着样式,总觉得还是镶红宝石的那一顶更漂亮。
龙虎屏风上,放着一件样式很古朴的道袍,衣襟比寻常道袍都要宽很多,类似于天宫仙衣,绣着仙鹤跟霜花,翻出来,是一大片血红的花。
袖口纯金银线,绣着先天八卦,下摆处仍旧是仙鹤与霜花的银白暗纹,对着光一揉,图案慢慢浮现。
总而言之,是一件非常华丽的道袍,辛春怀也没接到要举办仙门大会的讯息。
郁金堂醒了,她单手抵在眼尾,斜着看铜镜里的辛春怀。
“这衣服漂亮么。”
一众修士纷纷点头,审美这个东西可能不统一,但是贵的东西,都有目共睹。
郁金堂得到满意答案,也跟着笑起来,“出趟远门,把我的花养好,三个时辰换血水,不要让水溅到花苞上。”
她起身,一撩道袍,走时,看了一眼正殿中央代替香炉的黑瓮,血里飘着两朵开始生根发芽的冥泉花。
手指搅了搅,雪白的根须绕在指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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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尸回到家里时,她见到了南宫鸩。
南宫鸩见面只说了一句话,“郁金堂装成我在骗你,回西疆去”。
几乎还没有来得及多说任何话,南宫鸩直接烧了大半修为,烧得都快撑不住人形,把她传送回了蓝家。
南宫鸩甚至怕她送得不够近,蓝尸又跑回东疆,她直接把传送符的接口定在蓝家的议事厅。
一众商议要事的蓝家话事人聚在一起,齐刷刷看着从天而降的少主。
主位的蓝京观被人推了推,也跟着看着院子里的天井,蓝尸低着头,似乎有些害羞,想躲在天井鱼缸后面去。
“少主回来了,是大好事,我叫老庄今天回来,她偏躲懒赖着,这不得后悔死。”
一个穿着灰蓝色道袍的家臣笑呵呵,拉着蓝尸的手。
议事厅的位置,依照尊卑长幼,居中主位是家主本人,她右手边是少主的位置,左手边是副家主。
原先还坐着的家臣跟蓝家长老纷纷起身,朝着少主见礼。
蓝京观穿着一身深蓝道袍,外面罩着一层白纱,眉目凌冽,鼻梁高挺,唇薄得像画上去的,很淡。
见她第一眼,就先被斜飞入鬓的剑眉吸引,漆黑如墨,势如重剑,看上去就是不苟言笑的人。
蓝尸觉得膝盖有点硬,她把手背到身后去,冲着诸位前辈笑了笑,简单问好之后,她脚不听使唤,朝着一边大门跑。
蓝京观本来是想拦住蓝尸的,她很想念自己的孩子,但又意识到孩子总会长大,离巢而去。
是她离不开蓝尸。
“哎呦,这不是小宝嘛,哪里捣蛋去了,这正忙着的时候,回家来了?不愧是我女儿,就是懂事体贴,来亲一个。”
庄守城显然来得匆忙,没换衣衫,还带着血,她一把捞起脚底抹油的蓝尸,就是狠狠亲脸。
蓝尸把她推开,要下来。
她整了好自己衣襟跟发冠,“我长大了,不要再跟小时候那样了。”
庄守城也学她背着手,打趣道:“长大了也就意味着翅膀硬了,不用躲着,想干嘛干嘛,怎么还近乡情更怯,到家里了还想着朝外跑?”
“我有正经事要做。”
蓝尸把手放下,垂在身侧。
庄守城把两边散开的发丝撩到耳后,端详起快一年多没见的次子。
“比治水还重要的事情吗?”
庄守城日日风吹日晒,皮晒得很黄,跟老橘子一样,头上也不戴冠,一根破布系着,脚上还是草鞋。
她是觉得上一辈人把镇海的事情了结,她的女儿们就可以好过一点。
“一样重要,但是我更着急一些。”
蓝尸把破空扇掏出来,一起拿出来的还有那一颗龙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