凡人喜欢把各种东西分出高低贵贱出来,给它们取名,再定义这个名的意义。
郁金堂看着空空如也的学院,原先聚拢在此地的恶兽气息也消失不见,细腰犬带着她去了礼部考试的考场外围,放眼看去,全都是人头,黑芝麻粒一样挤着。
锣鼓喧天,最后一声鼓声落下,考生陆续出考场。
郁金堂看着她们三三两两抱在一起,觉得奇怪,忽然看见一个满头白发,缺牙齿的老男人手舞足蹈,在考场上高呼自己是新科状元,是皇帝女婿,要娶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为妻,此处荣华富贵,好运缠身。
她瞥了那男疯子一眼,见他身上居然真的有恶兽标记,由此可见,那些祈愿信纸上的东西,是真的实现了。
郁金堂在那翠血里滴下了自己的血,她一捏拳,那男子瞬间捂住心口,满头大汗,痛苦地倒在地上,四肢抽搐,等周围人围住,他已经口吐白沫,翻着白眼。
恶兽倒是做事讲原则,不像那些圣佛一样吃空饷,只要是恶兽接下这一笔交易,不管是天塌下来,都得把事情给办下。
说起来也是好笑,郁金堂想起千百年前,有一只恶兽,跟一个凡人女子做交换,用那女子倾世容貌换了私闯凌绝宗的三个弹指的空隙。
女子成功拜入宗门,那恶兽却是替代女子承担百世因果,站在凌绝宗山门外,被九十九道天雷轰得道行全丢,再九十九道天雷轰得皮肉碳化成沙硕,余下骨骼,被第三波天雷,轰得黢黑,风一吹就彻底散落成肉眼不可见的气。
要说这恶兽也是有意思,本来就是抱着恶趣味的心思,想要看这有倾世容貌的女子丢失美貌,被未婚夫抛弃,被亲友邻居憎恶,看着她从云端跌落淤泥,要看着她从白天鹅变成丑小鸭。
谁知道这女人身上的因果太重,恶兽自己吃了大亏也死犟,一直犟到亲眼看到那女子用那争取来的三个弹指的空隙,进凌绝宗内,它才桀桀桀笑被天雷轰死。
郁金堂倒是好奇,这恶兽到底是怎么想办法去调换那被朱宰相内定的状元位置。
交换者已经半身不遂成这样,那恶兽最好是现在就驾云驾雾,连杀九十九重天,砍到仙京老大跟前。
郁金堂笑了笑,踱步走出人群,静待数月后揭榜。
人间当真繁华无比,比常年白雪皑皑,冷到打摆子的凌绝宗要好太多了。
人群熙熙攘攘,穿着各色时兴衣裳,花花绿绿,像繁殖期的雄性蝴蝶,郁金堂路过一家珠宝店,揽镜自顾,顿觉自己的原身也并不丑陋,按照谢冕的软乎性子,哪怕有天一不小心真的暴露出真身,谢冕也不会说自己丑。
郁金堂摸摸自己的脸,又自负于自己的原身,届时她是修真界第一,她的审美标准就是大众的审美标准,楚王好细腰,她也没见的楚王自己节食瘦腰,反倒是其余男臣子争先变成细腰,努力去迎合楚王。
她念及此,买下自己随手拿的铜镜,信步走在芙蓉城大街上。
忽然一辆马车从身边疾驰而来,郁金堂想要躲闪,却发现伸出来的那只手,是自己器灵的。
郁金堂嘴角牵动,颇为不爽,但还是拉着伸出来的手,翻进马车。
“啪——”
郁金堂抬手就是一巴掌,器灵这次却是有些细微表情,看着有些不服气,却不知道撅嘴的时候要低头,依旧跟从前那样直愣愣看着郁金堂。
郁金堂被气笑了,捏捏拳头,结结实实打了器灵另外一边脸,打得顿时黑了一大块。
“我疼,你不许打我。”
器灵最开始就是没有灵智的,只能听从一些简单的指令,稍微复杂一点,器灵就开始原地打转,干一些乱七八糟的事。
郁金堂心里奇怪,自己才活了两百八十几年,这器灵远远不够能生出灵智的年岁。
她伸手揉了揉器灵的发顶,笑着抬手又是一巴掌,把器灵头上的发髻都扇歪了。
“谁许你这样跟我说话的?让开,给我跪着。”
郁金堂揉揉发红的手掌,坐在马车正中央的宽敞位置,一脸是伤的器灵跪在身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