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时而驻足,挑拣着摊上的小玩意儿,时而抬头,与摊主轻声交谈。不知不觉间,她的出现却悄然吸引了周遭的目光。
薄纱覆面,遮不住她清丽的气韵,她披着一袭香荷色的大氅,寒风中裙摆如水波轻漾。她的步伐轻盈若蝶,似柳丝拂风,连冬日的朔风仿佛也为她放缓了凛冽。
虽未见真容,青谣的风姿已足以令人屏息。
街巷渐静,行人纷纷停下脚步,目光追随着她,带着惊叹与好奇。
半晌,青谣才察觉到异样。察觉到无数目光如影随形,她心头一窒,逛街的兴致霎时消散。她不自在地拢了拢大氅,转身欲折返马车,寻一处安静的角落喘口气。
就在此时,街角的酒肆里踱出四五名锦衣公子。
为首之人头戴紫冠,面如冠玉,身披松墨色狐裘,凤眸微扬,唇边笑意风流却透着几分阴鸷。人群一见他,喧哗顿止,脸上不约而同浮起畏惧之色。
这人正是京中无人不识的恒王萧宇,当今圣上的兄长。
萧宇乃荣华贵太妃之子,身份尊贵,即便比起燕王萧云川亦不遑多让。奈何他性情乖张,骄奢无度,先帝在世时从未将他列入储君之选,也未曾委以重任。只因他肖似先帝,又有贵太妃的颜面,他才得了个富贵王爷的封号,获赐一座铜山,准许铸钱。
仗着铜山之利,萧宇大肆铸钱,富甲一方。先帝驾崩后,无人再能约束,他越发肆意妄为,荒淫名声传遍京师。
百姓见他现身,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青谣身上,心下皆为她暗暗担忧,唯恐这姑娘今日撞上这尊煞神,怕是难以脱身。
恒王身旁一名浪荡公子率先拦住青谣去路,嬉皮笑脸道:“这位姑娘好风韵,不知是哪家府上的闺秀?”
青谣头戴帷帽,发髻被遮得严实,这群人只瞧见她身姿曼妙,面纱下隐约露出的半张脸白皙如玉,竟未看出她已是妇人。
青谣冷冷瞥了他一眼,语气疏离:“这位公子,我与你素昧平生,你未免管得太宽了。”
她声音清冷,带着几分不耐,似不愿多费唇舌。
“哟,脾气还挺大?”那公子嗤笑一声,身旁几人随之哄笑,像是撞见了什么稀奇的玩物。
另一名纨绔子弟凑上前来,笑得轻浮:“不是我们多管闲事,如今京中不太平,逆苍天那帮贼人四处作乱。姑娘生得这般好模样,孤身一人,若被那些歹人盯上,坏了清誉,岂不可惜?”
“正是!”另一人接话,挤眉弄眼,“不如由我们恒王殿下护送姑娘一程,保你平安无虞!”
恒王?青谣心头一震,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嗓子。她这是什么运道,怎么总跟萧氏皇族撞上?虽说她并不惧怕这恒王,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她只想尽快脱身。
她压下心头不快,语气客气却冷淡:“多谢王爷好意。我原是带了随从出来,只因想独自清静片刻,才暂且撇下他们。劳王爷挂心,我这便回去寻他们。”
说罢,她微微福身,欲绕过几人离开。
萧宇却不依不饶,目光在她面纱后若隐若现的容颜上流连,笑得意味深长:“天寒地冻,姑娘衣衫单薄,何不坐本王的车,暖和些再去寻你的随从?”
他朝身后小厮使了个眼色,那小厮会意,匆匆奔回酒肆。不多时,一辆华丽的马车自后院驶出,车后彩旗猎猎,上书一个醒目的“恒”字。
“姑娘,请。”萧宇笑容更深,亲自掀起车帘,姿态谦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。
青谣垂眸,纹丝不动。她的手在袖中微微攥紧,暗自思量是否要唤出坤坤,给这些纨绔一点教训。
就在她犹豫之际,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嬉笑着凑近,伸手欲来拉她:“恒王殿下亲自护送,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,姑娘莫要不识抬举。”
青谣后退一步,正要唤出坤坤,忽听楼上一声轻响,一杯滚烫的茶水从天而降,不偏不倚泼在那公子头上。那人被烫得嗷嗷直叫,蹦跳着甩头,茶叶沾满脸颊,热气腾腾,模样狼狈不堪,引得周围百姓暗暗偷笑。
“哪个不长眼的敢烫你爷爷!”那公子怒不可遏,抬头朝楼上瞪去。
街人纷纷循声望去,只见酒肆二楼临窗站着一人,金冠紫袍,气度如渊。星河般的眼眸冷冷扫下,目光如寒刃出鞘,刺得那公子心头一颤,气焰霎时矮了三分,再不敢吱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