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夏裹紧风衣站在阳泉北站的出站口，寒食节的风裹挟着煤灰灌进领口。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编辑的催促短信：&34；矿难专题必须在下周三截稿。&34；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符咒，那是老道士临别时塞给她的，泛黄的宣纸上朱砂写着&34；镇煞&34；二字。
矿区外围的老槐树已经枯死，枝干上挂着褪色的招魂幡。林夏在树洞里发现了半块发霉的子推馍，这是寒食节特有的面食，形如飞鸟，表面刻着诡异的符号。手机突然震动，屏幕上显示着未知号码发来的视频——晃动的镜头里，矿工们正在啃食同类的尸体，暗红色的汁液顺着下巴滴落。
&34；林记者对我们的工作还满意吗？&34；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林夏转身看见矿长的儿子王建军倚在奔驰车旁，金丝眼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，&34；当年那些刁民总说井下有冤魂，不如今晚你亲自下去看看？&34；
矿井口的铁门上贴着新的封条，但林夏注意到左侧有个孩童拳头大小的缺口。她取出微型摄像机，顺着缝隙钻了进去。通道里飘着艾草的青烟，岩壁上用鸡血画着镇压冤魂的符咒，却在某个转角突然变成了密密麻麻的指甲痕。
下到第三层巷道时，林夏的登山靴陷入齐膝深的积水。水面漂着成团的纸钱灰，还有半截腐烂的手臂，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煤渣。她强忍着呕吐感继续前行，手电筒光束突然扫到岩壁上凝固的血字：&34；寒食夜，百人祭。&34；
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梆子声，林夏贴着岩壁摸索前进。拐过弯道的瞬间，整个人僵在原地——数百名矿工跪在煤堆上，后脑勺插着桃木钉，面前摆着冷透的子推馍。他们的手指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，在地面划出无数&34；冤&34；字。
&34；林记者来得正好。&34；王建军的声音在头顶炸响。林夏抬头看见他站在升降梯上，脚边堆着成箱的炸药，&34；寒食节是最好的祭祀时辰，你说要是矿井塌了，那些冤魂会不会感谢我？&34；
林夏转身就跑，却被无形的力量拖进岔道。黑暗中伸出无数冰凉的手，将她按在潮湿的岩壁上。矿工们腐烂的脸贴在她耳边低语：&34；救救我们&34；她摸到腰间的防狼喷雾，对着最近的尸体猛喷。黑雾散尽时，那些尸体竟化作煤灰消散，露出岩壁上刻着的名单——整整九十九个矿工编号，最后一个是&34；047&34；。
地面突然剧烈震动，王建军引爆了炸药。林夏被气浪掀翻，顺着倾斜的巷道滚落。不知过了多久，她在一片废墟中醒来，手机屏幕闪烁着微弱的光。视频里，老道士站在矿井口，矿工服上的编号若隐若现：&34；带着名单去城隍庙，子时三刻&34；
城隍庙的门在寒食节午夜自动打开。林夏抱着刻满名字的石碑冲进去，发现供桌上摆着一百个空位，每个位置前都放着冷透的子推馍。香案后的壁画突然活了过来，画中矿工们集体转身，空洞的眼眶盯着她。
&34；当——&34；
铜钟声在零点准时响起。林夏将石碑立在供桌中央，九十九个空位同时塌陷，唯有&34；047&34；的位置缓缓升起。老道士的身影从烟雾中浮现，矿工服下露出半截溃烂的脚踝，正是她初遇时的那个老人。
&34；谢谢你，第100个祭品。&34；老道士的声音带着金属的回响。林夏惊恐地后退，撞翻了身后的功德箱。铜钱散落一地，每一枚都刻着&34；王建军&34；的生辰八字。
供桌上的子推馍突然开始膨胀，表面浮现出暗红色的脉络。林夏抓起一块塞进嘴里，咸腥的铁锈味在舌尖蔓延。她的视线逐渐模糊，最后看见老道士摘下眼镜，露出左眼的煤渣疤痕——那正是矿难幸存者档案里李有福的特征。
当晨曦染红城隍庙的飞檐时，林夏在供桌下发现了染血的日记本。泛黄的纸页记载着1995年寒食节的真相：矿主为掩盖事故，在寒食节深夜活埋了所有矿工，并用他们的鲜血制作子推馍祭祀邪神。老道士正是当年唯一的幸存者，他用二十年时间修炼邪术，只为集齐百人魂魄复仇。
手机突然震动，王建军发来一条短信：&34；林记者的报道我拜读过了，写得很生动。不过你漏掉了最重要的细节——那个红衣女人，其实是我的妹妹。&34；
林夏猛地抬头，看见城隍庙的大梁上，吊着一具穿着红色嫁衣的骷髅。骷髅的手指突然动了动，指向供桌下的地道。地道深处传来婴儿的啼哭，混着流水的声音，像极了矿井里的积水声。
她颤抖着掏出打火机，照亮地道墙壁。上面用血写着：&34；当第一百个祭品咽下寒食时，地狱之门将为我们敞开。&34；林夏低头看向自己的手，皮肤下正有黑色的脉络在蠕动，那些矿工的低语声，再次在耳边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