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下葬之后,杜斯年躺在房里不吃不喝地睡了三日,这三日可把顾清莹给担心坏了,原本不怎么喜欢留在屋里的顾清莹,这几日几乎哪里都不去,专心在屋里陪着杜斯年。
顾瑞骏见此情形也不敢启程回去,原本还想安慰姐姐几句,没成想着三日下来见姐姐面的次数屈指可数,更是来不及说什么,她便又匆匆忙忙回了屋里去。
到了第四日的清晨,顾清莹在院子里练了功进门,就见杜斯年在床榻上,睁着眼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,眼里满是迷茫。
顾清莹脚步放轻,缓缓踱步过去,在床榻边缘伸出一只手抚住他的半边脸颊。
杜斯年似是久经寒冷遇到火源,努力靠近,再靠近,贪婪地吸吮着她掌心的温度,默默掉下眼泪。
“斯年,你还有我,还有咱们的孩子,我们还有以后很长很长一段路要走,你说过的,我们要一起白头偕老的。”
杜斯年拧紧了眉心似是想要止住自己眼泪,眼泪却越流越多,哭泣中用力点着头,回应顾清莹的话,用双手捧住放在他脸上的那只手,好似生怕她会舍下他。
“想哭就哭出来好不好?这个时候没人会笑话你的。”顾清莹干脆踢掉了自己的鞋子,与他躺在一处,将他拥入怀中,抚着他的脑袋安抚着。
杜斯年从得知母亲遇害到现在,一直在忍耐压抑自己的情绪,一心想要安安生生地送完母亲最后一程,如今母亲下葬了,他却还是无法将自己抽离出来。
即便是将始作俑者都处置了,他的心里也没有得到一丁点儿的痛快。
想到那几个人,杜斯年有些心虚地抬头:“是我下的命令,让人把那两个罪魁祸首剁了扔进了后山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狠毒?”
“怎么会?!”那是顾清莹的庄子,护卫也都是她的护卫,那些事情自然也瞒不过她。
“那些人的确可恨,就算你不说,我也会让他们死的!”
“别往心里去,那都是些本就该死的人。”顾清莹轻声安慰着他,拥着他的一只手,轻拍了几下杜斯年的后背,好似是在哄小孩子一般。
得了妻子温暖的怀抱,又得了她的理解,杜斯年努力的劝说自己要表现的坚强些,不能再让清莹将他当做小孩子看,可他却怎么也忍不住了。
听着杜斯年的细微的哭声,顾清莹又狠狠地揪起了心,胸腔中憋闷着一口气,呼不出,也咽不下。
杜斯年并没有哭很久,但压抑许久的情绪得到了释放,心中也开阔了些。
回想自己的举动,又生怕妻子会嫌弃,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着她的神色。
“好些了吗?”顾清莹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,担忧地询问。
杜斯年点了点头,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突然就感觉到了异样,眼里瞬间透出了惊奇,迅速低头去看。
顾清莹将他的手移了移“好些日子没关注过他了吧?”
“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日起开始会动的,这两天很活跃,或许也是在担心父亲吧。”
杜斯年眨了眨眼,心中丧母的悲怆与初为人父的喜悦交织着,让他鼻头一酸,眼泪又掉了下来。
“抱歉,这些日子忽视你了,让你和你娘担心了,往后爹爹再也不会如此了。”杜斯年三天以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,嗓音干涩喑哑。
顾清莹先起了身,转身又将杜斯年从床榻上拉起来:“既然好些了,那便起来吃些东西,养好身体,莫要让娘担心你。”
杜斯年再次郑重点头,他明白这个道理,也知道自己还有妻子和孩子需要他照看,所以接下来他必须振作起来。
这些日子杜斯年清减了不少,从前做的衣裳都略显空旷了,顾清莹瞧着他吃了些米粥,又张罗着家中做针线的婆子来替他量身改衣。
顾瑞骏见他这‘柔弱’的大姐夫,还能自主行走,精神尚可,便松了一口气。
他这几天是真怕丧母之痛,对姐夫打击太大,原本就不怎么样的身体,再遭此重创,一命呜呼
咳咳!
还好没事!还好没事
他这话得烂在肚子里,否则肯定少不得被姐姐‘毒打’一顿。
大哥说了,姐夫自小就是大姐的心头好,是他们这几个弟弟比不得的,更不是他们能比的了的!
他自小就知道,宁愿得罪大姐,也不能去招惹这位表哥,否则不但得挨姐姐的打,在娘那里也得挨一顿教训。
嗐~反正看着他这‘柔弱、娇贵’的姐夫好起来就行!
这样他也好回去向娘复命了。
与顾瑞骏同行的王明修见到杜斯年的精神好起来,也长长吁出一口气。
看着好友能好起来,他这心里也就踏实了。
二人在杜氏族中又逗留了三日,眼见杜斯年情况迅速好转,才回了原州城。
杜斯年稍有好转,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妻子的胃口上,只要顾清莹说想吃,他便尽可能满足。
能买到的去街上买,买不到的便自己挽起袖子做。
无论是原州城肘子,还是盛京的烧鸡,都被他埋头攻克了,味道几乎一模一样。
就在他埋头奋斗在灶房的时候,上门前来把脉的大夫,却提醒他们夫妻,要尽量控制饮食,否则胎儿太大,不利于生产。
杜斯年顿时警铃大作,不但要时时注意顾清莹的饮食,还要督促她多走动,没过几日,顾清莹还没觉得不舒坦,杜斯年却开始频繁做噩梦,早起呕吐,喜吃酸食了。
杜氏族长来了几趟,见杜斯年那满脸苍白,瘦削的模样,终究是没好意思开口,每次都只是探望一番,坐上一会儿,喝碗茶水便离开了。
“我怎么瞧着族长好似是有什么话想说?”顾清莹就算再迟钝,一连来了三五趟她也察觉出不对了。
杜斯年捧着书,嚼着杏干“嗯,估计是想让我去族学中做先生。”
“哦”顾清莹嘴角向下瘪了瘪。
这位杜氏族长还真是见不得闲人!
“咱不去!你身子不好,咱也不差当先生的那几个钱。”顾清莹态度很坚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