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清莹很佩服如此有毅力,又十分信守承诺之人,决心询问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。
从陈先生的话语中,她也了解了一些,他家主人的事迹。
就比如说,当年栽种茶树,便主要是因为,他家主人觉得喝茶费钱,不如多买两刀纸,多抄几本书,用来勉励学生。
又比如说,他家主人因一些原因不得重用,却整日里还自娱自乐,开了这间书院安慰自己,如此也是一样的传道授业,教化育人。
再比如说,他家主人自己都是个文弱书生,却能想到请武先生前来授课,鼓励学生强身健体
陈先生的话很朴实,从他的这些话语中,顾清莹也逐渐拼凑出了一个,学问很好,节省到抠门又执着有远见的小老头儿。
顾清莹想了想道:“我如今是刚到榆城,反正也是闲来无事,不如我每两日来给这些学生们教一教拳法。”
陈先生略微愣神之后,满面感激地拱手:“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!只是”
“书院如今只能招收到一些寒门学子,束修上很有限,恐怕”
不等陈先生把话说完,顾清莹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,手一挥道:“不必,只是空闲时教授指导而已,用不着什么束修。”
顾清莹想了想又道:“若是方便,贵书院若是有什么难得的书籍,借给我让我夫君抄上一两本最好”
见陈先生眼神里带着探究,顾清莹立刻又保证道:“我家那位,是个极爱书的,您放心绝不会有所损毁。”
“或是等他休沐之时,到书院中来抄也行。”不知为什么,顾清莹就是觉得这书院里肯定有 外面没有的书,肯定有斯年想要看的书!
“并非是我不放心夫人,实在是我家主人的手札珍贵,老朽得罪了。那便劳烦夫人的相公,有空时到书院里来抄好了。”
“嗐~说来惭愧,若是老朽再年轻两三岁,便可替夫人代劳,抄好了再让夫人拿回去。可惜老朽如今眼花,手抖,根本做不得抄书的活儿了。”
“无碍,无碍!这样也很好!”横竖都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,顾清莹心中甚是欢喜。
顾清莹从书院出来,欢欢喜喜地去衙门门前接杜斯年,见了面便说起今日的所见所闻,提起那书院也是眉飞色舞。
“天下竟然有如此忠心,重信之人,今日也让我给遇到了!”
“我觉得那书院里,肯定有你喜欢的书,你哪日休沐与我一同去瞧瞧,若是有你也可放心看,放心抄,我与那位陈先生都说好了。我给那些学子指导指导拳法,他接我抄书。”
“若是没有你便装装样子便是,也别说人家书不好,那毕竟也是人家主人的亲手写下的,不可伤了老人家的心。”
杜斯年心里暖暖的,不过是偶尔所遇,他家夫人竟然也能想到替他寻书,真是感动啊!
“多谢夫人,后日我便陪夫人一道前去瞧瞧。”
他也去瞧瞧,到底是什么样的书院,竟然引得他夫人心甘情愿给那些学子指导拳法。
夫妻二人一早,便一起寻到了那家书院的正门,顾清莹瞧着这比后门还要破败的正门,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。
那匾额瞧着就是自己在家随便寻的木板刻下的,不知经受了多少年的风霜,又有多少年不曾养护描金,如今那匾额上的字都已经看不清了。
“什么氏书院?还是个族学吗?”顾清莹疑问。
一般来说,只有家族中的族学,才会起这样带姓氏的名字。
“吕!”杜斯年仔细分析匾额上那几乎被风雨吹没了的笔划,猜的出这个字。
“吕氏书院!”是他想到的那个吕吗?
杜斯年心绪有些激动,云鹤云憧这些日子,打听到不少关于那位吕公的传言,却始终没找到那个吕公亲手操办起来的吕氏书院。
没想到在如此偏僻之处,门庭竟也如此破败。
那日夫人说远看像座无主的宅子,果然是真的!
顾清莹叩门,很快便有学生前来开门,看到是她,那年纪不大的学生眼神立刻就亮了,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内向她行礼。
“弟子拜见师父!”
顾清莹急忙退后,惊愕摆手道:“我可没收你做徒弟,莫要乱认师父!”
那学生挠了挠后脑勺,露出一副憨相道:“先生说,只要您指导了我们武艺,不管您认不认,我们都该敬您为师父。”
“他说的也不无道理。”杜斯年跟着附和道。
顾清莹顿时 睁大了眼睛,看向杜斯年不知他如此说是何意。
杜斯年也解释其中缘由,而是笑盈盈地对那学生问:“劳烦你带我们去见陈先生可好?”
“好,请跟我来!”
陈先生正在给学生们讲课,夫妻二人在后排坐下,杜斯年竟然听入了迷,而顾清莹根本没听明白陈先生讲的是什么,倒是被他这温吞的语速给哄睡着了,就好像从前在家中私塾那般。
杜斯年听到中途意识到身边人睡熟了,立刻让人拿来了早上出门她强烈要求他带上的斗篷,披在她身上,又轻手轻脚地将一条巾帕垫在了她的额头底下。
如此便避免了到她带着一脸的印记,去教学生们拳法,免了有损她这师父的威名。
顾清莹教授起拳法时,手中握着小臂长的棍子,面目严肃,就算周身没有那股杀伐之气,也是一副严厉武师父的模样。
杜斯年与陈先生站在廊下看了片刻,杜斯年便开口问道:“敢问先生,创建此书院的可是吕公,吕常春?”
陈先生偏过头来看着杜斯年,满面疑惑:“你是?”
杜斯年恭敬拱手答道:“学生杜斯年,久仰吕公大名,最近正在整理研习吕公在榆城就任时的卷宗。”
陈先生嘶了一声,似是在沉思什么,久久才拍着脑袋道:“我知道你们夫妻二人了,大人是今年春闱的探花郎,如今榆城的七品掾史。那这位这位夫人果真是镇北侯的掌上明珠?”
镇北侯的掌上明珠,竟然如此平易近人?!
杜斯年笑道:“不敢欺瞒,吾妻正是,镇北侯的长女,顾清莹。”
“哎呦,看我这老糊涂,竟然丝毫没想起倒是唐突了两位贵人,杜探花,快请进屋,咱们进屋去,老朽这就去给您找我家主人的手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