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民的队伍早已远去,这山上的首领自戕了,山上的人走的走散的散,已经人去寨子空。
顾清莹虽然打杀了祝秀才那样藐视别人生命之人,心里还是很不痛快。
她知道这世上可不止祝秀才这么一个蔑视他人生命之人,她也清楚,在群里面前,即便是他们镇北侯府,也会被人当成棋子,筹码,甚至是牺牲品!
想到这些,她的心里是无法平静的。
“这根金条,给陈家那位忠仆,让他办好了主家的丧事,便找地方去养老吧。”顾清莹将那匣子里的一根金条递给了青霄,让她去转交。
再看看其余的金条,又看看杜斯年道:“我想把这些换成粮食,分发给沿路的这些流民。”
“可以的,但表姐不必自己去做,也莫要再用镇北侯府的名号。”杜斯年点头道。
顾清莹:“我知道,让云鹤云憧他们去办吧。青霄她们、不擅长这些。”
“行,我来盯着,表姐放心。”杜斯年主动揽下了差事。
越往南行,流民就越来越多,越来越密集,甚至时常是流民的队伍后面还追着官差衙役,这些差役有些只是远远的跟着什么也不做,有些却是追在流民的后面,时快时慢戏耍人群。
顾清莹若见到后者,会毫不犹豫赏了一顿鞭子,再将他们捆回衙门去。
县丞一个个的赔礼道歉是一绝,张口就来,可到了他们该办实事的时候,却都只说上面没有命令,他们也无能为力!
一个是这样,两个三个也都是这样,也难怪这些流民会不远千里的往西北走!
“你说这些做官的有什么用?!一个个的窝囊的要命,这也不敢,那也不敢,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,看着这些百姓冻死饿死?为官怎能如此没有悲悯之心?”
杜斯年沉默着,他的心中也很是不忿,可也知道,各地粮仓都是有管理的规矩的,没有上面的旨意,谁也不敢私自调用,这个时候若是商户再合起伙来谋取暴利,对各地百姓都是一场灾难!
可若是官商勾结
若是如此,他倒是觉得,这样的官他不当也罢!
这一路看来,遇到四五个县丞,便只有一个是好的,收容了些流民,征集了些粮食,已经开始组织春耕了。
其余的便都只说自己也没法子,没有得到上面命令如何如何!
这朝廷,这整个国家,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?
为何从上到下都是如此?
“你怎么也不说话了?”顾清莹骑在马背上,说了好几句话了,却没有得到马车里的人一句回应,当即用马鞭挑起了窗帘。
“嗯?我我是想的入了神。”杜斯年紧锁着的眉心舒展了些,恍然回神。
“我是在想,如此推诿的官员不是这一个两个,而是大半。这样是不是就说明,现如今为官的风气便是如此?”
“若是为官者不为民着想,又何谈为国着想呢?”
“如此风气到底是从哪里传出的?根结究竟在哪里?”
顾清莹听的头疼,悻悻地抽回了马鞭放下了帘子,闷闷道:“这我哪里能知道?”
“总不能问题是出在我镇北侯府身上!”
杜斯年挪到了窗边,掀起了帘子探了半颗脑袋出去。
“这自然跟咱们府上没有关系,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原州城,就不可能让百姓成为流民!”
“这些个不作为的风气,定是出在朝中,人人都只想要功劳,却不想担责任,一个个的心思都放在了拍马屁,升官上,谁还会为百姓考虑?”
顾清莹也是这么觉得“那朝廷就这么放任下去了?”。
杜斯年摇了摇头:“不知道,若想要改变,就要有变革,可这变革从古至今都很难,也非一人之力能做出改变的,需要一群志同道合之人,要有人出头,要有人牺牲,要用鲜血去改变最重要的是,还需要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。”
“新皇还未亲政,是不是个明君都还不好做定论,又何谈改革呢?”
杜斯年看着灰蒙蒙的天和越发翠绿的山,心里仿佛也蒙上了一层雾。
先生说的很对,外出游历的经历是书中学不到,也体会不到的。
杜斯年安排云鹤、云憧二人,将那一匣子金条分开,从不同的地方,分别买了种子和粮食,分发给了路上的流民和仍旧受灾家乡的民众,虽然不多,却好歹给人心中的阴霾添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。
“斯年,你说他们有了粮食,为何还要继续往前走?这里不是离他们的家并不远吗?不能回家去吗?”顾清莹看着那些领了粮食,却依旧朝着西北方向走的百姓们疑惑道。
杜斯年此刻背着一只手,心里正发沉,还是耐心解释道:“因为高额的赋税,不是他们能用这点粮食能交付的起的。”
“咱们西北无论是西凉郡还是原州城,赋税都可以通过家中男丁参军来减免,可他们这里没有,他们这里一年种植两季粮食,便要征收两次赋税。”
“去年一场洪灾,一场雪灾,让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把家底都掏空了,连买种子都被收缴的赋税。我刚刚打听到,甚至还有些地方要征收人头税!”杜斯年的声音微哽,面露悲悯。
“什、什么是人头税?”顾清莹从来没有听说过,还有这样的税。
“就是按照家中人口,来缴纳赋税,刚刚出生的婴孩也要算在其中!”杜斯年的声音闷闷的。
顾清莹睁圆了眼睛,震惊道:“哪里会有这样的税收?!这孩童又没有劳动力,胡闹!是哪个混账王八想出来这样坑人的法子?!”
“朝廷没有人管吗?!”
杜斯年嘴角微微提起,笑的讽刺“那恐怕只有咱们入了盛京之后,才能知道朝廷到底管不管这事情。”
在这里,只有官官相护的情景,一级一级的往下压,只要上级不再往上报,这事情就很难报到朝堂上去。
朝廷中的官员若是都不管,他一个区区举子,就更管不了这事情了。
除非
杜斯年心思动了动,又很快压下了心里的想法。
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将镇北侯府牵扯其中,就算要告发,也得从长计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