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候,守护这座岛屿的还是魁首大月蛮。
他率领着高氏、乌氏、裴氏等氏族的勇士,守护着岛上的一千三百户人家,五千多口人。
那时的岛屿虽不算富庶,却也生机勃勃,族人们依海而生,傍林而息,日子过得安稳宁静。
十一二岁的高天璟,每天都会跑到山间林地玩耍。
林子里草木繁茂,生趣盎然。
小猪哼唧哼唧地在地上撒欢,兔子机灵地一蹦一跳,在草丛间忽隐忽现。
牛儿慢悠悠地晃着脑袋,啃食鲜嫩的青草,羊儿紧随其后,不时发出咩咩的叫声。
鸡鸭鹅成群结队,扑腾着翅膀,摇摇摆摆、慌慌张张地来回跑着,一片喧闹。
这些牲畜,都是七百年前女真攻入忽汗城,渤海国战败后,族人们带到岛上散养的,林间的一切,对高天璟来说,都是童年的乐园。
然而,随着那些异族人日日伐树造船,穿着艾绿色袍子的丹士和幽蓝色袍子的方士,渐渐多了起来,山林间的怪事也多了起来。
高天璟蹲在树上,看着那些异族人将草药泼洒在林间。
很快,鸟雀纷纷飞下来啄食,牲畜们也争相舔舐那些药渣。
然而,吃了药渣的鸟兽却变得异常亢奋——有的鸟雀扑腾着翅膀抽搐倒地,有的却兴奋得上蹿下跳,聒噪不停。
牲畜们也变了性子,温驯的鹿儿突然瞪眼发狂,扑向黄牛撕咬;肥圆的白猪冲撞山羊,林间乱成一片。
高天璟看得目瞪口呆,以为自己是在做梦,突然,眼前一黑,一只大兔子猛地蹬在他胸口,将他从树上踹了下来。
他跌坐在地上,抬头一看,那兔子双眼血红,龇牙咧嘴地朝他扑了过来。
高天璟心头一紧,猛地转身狂奔,风从耳畔呼啸而过,林间枯叶被踩得簌簌作响。
他不敢回头,只觉背脊生寒,仿佛那双猩红的兽瞳还盯着他。
他跌跌撞撞地奔回族群中,气息凌乱,脸上还挂着未干的冷汗,他将所见所闻讲给族人听,却没有任何人相信。
无奈之下,他只好去找父亲高铄华,高铄华是族中的勇者,身手矫健,善战有力,此刻,他正与族中小辈敖蒙下棋对弈。
“爹!”高天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“林子里的鸟兽都疯了!”他绘声绘色地将林间异象讲述出来。
高铄华盯着棋盘思索着,却没当真,只有敖蒙轻笑一声,懒洋洋地落下一子:“你这娃儿,又在打什么鬼主意?”
高天璟急了,指着胸口上的兔子脚印:“敖蒙大哥,你看嘛!这是林间兔子踹的!还有汤药味呢!”
众人哄笑,有人摇头,有人调侃,只有高铄华微微皱眉。
他起身走到儿子面前,伸手揽过,仔细嗅了嗅他胸口的脚印,果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。
他摸了摸儿子的头,语气温和却带着敷衍:“呵!变聪明了,别闹,乖,自己去玩吧!”
显然父亲也是不相信他的,高天璟心头一沉,目光扫过围观的族人,却只见或嘲弄、或漠然的神情。
心口一股无名火窜起,他满心失落地闷头奔出屋子。
跨过院门,一个不留神撞在了迈步进来的魁首大月蛮的腰间,跌坐在地上。
他顾不得狼狈,连忙起身,拱手致歉:“对不起,魁首大人。”
大月蛮扶起他,笑着问道:“慌慌张张的,发生了什么?”
高天璟犹豫了一下,指了指胸口的兔子脚印:“林间有只力气很大的兔子,把我蹬倒了,还张着血盆大口要咬我。”
大月蛮咧嘴一笑,调侃道:“你得有十一二岁了,能把你蹬倒的兔子,那得多大只?”
高天璟急切地捏住衣衫上的药渣痕迹,眉头紧皱:“魁首大人,那些灰绿和黑蓝袍子的外族人在树林里倒了许多药渣,鹿儿吃了发疯,鸟儿吃了也在林间慌乱扑腾。我亲眼所见!”
大月蛮闻言,脸色渐渐凝重。
他原本带着乌氏与张氏的勇者,是为与高铄华商讨日渐增多的外族人之事。
高天璟的话引起了他的警觉,众人便随他一同前往林间查看。
然而,风吹过树林,发出细碎的沙沙声。
众人手持树枝拨弄着地面的落叶,原本该喧闹的林子,此刻却静得渗人,连虫鸣都仿佛被吞噬了。
搜索良久,除了一只死去多日的鸟雀残躯,别说发狂的鹿儿,猪,兔子,被咬伤的牛,连药渣和药汁也全无。
“这……这不可能!”高天璟脸色涨红,急得直跺脚,“刚才还在这儿的,我亲眼看见的!”
他的声音显得突兀,打破了林间的死寂,却换来周围人或戏谑或不耐的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