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工阁内灯火悠悠,映亮屋梁。铜器与木架相互交错,家人们围坐身畔,轻声交谈,机括转动声细碎连绵,木屑与铁器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。
金宝儿端坐在案旁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的边沿,身旁的金锦儿亦是沉默不语。
舅父方才讲述的一切犹在耳畔,那些埋藏于岁月深处的血与火,在这静谧的厅内重新翻涌,让她们胸口微微发紧。
她自幼便听闻祖父那一辈的悲怆过往,宫城雷火、父亲与叔父们在宫中修复三大殿、叔公惨死的往事。
那些故事刻在她的记忆深处,但舅父的过往却比她想象的更加惨烈。
金宝儿的眼睫微微垂下,掌心暗暗收紧,仿佛要消融这忽然涌入的痛苦与震撼。
可还不等她细想,一道轻叹自侧旁传来——
“时过境迁,如今岳震霆官封北郡王,镇守代州,蒙部再无机会。”
上座中,图雅夫人的声音幽幽落下。
金锦儿倏地回神,眉心微拧:“北郡王?”她的指尖轻颤,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,几乎是脱口而出:“岳清……”
话未落音,金宝儿放下茶盏,忽然拽住她的手腕,目光凌厉:“你这丫头,又要胡说什么?”
金锦儿顿时噤声,脸色微沉。她试图挣脱,却发现金宝儿的握持似乎并不简单,隐隐带着几分不容反抗的力度。
金宝儿眼神撇向她,眨了眨,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:“那一战,岳震霆虽然获得了封地,但坊间不是说,那是明升暗降,将他们逐出了京城么?”
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冷意,像是一柄未曾彻底入鞘的刀。
高坐上,着力兔幽幽叹道:“我们枉费心机,都动不了岳震霆分毫,没想到那贵妃娘娘好手段,轻飘飘一句话,就办到了。”
“可……”金锦儿目光小心翼翼地瞥向金宝儿,见她神色冷峻,视若无睹,目光冷峻,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。
她稳了稳心神,深吸一口气后,继续说道:“可是郡王妃不是失踪,被抓到这岛上来了么?”
话音落下,整个殿内一瞬间寂静无声。
篝火的光映着每个人的脸,晃动着影子,烧灼着空气,带着沉重的压迫感。
荆宇轩皱起眉头,眸色深沉:“被抓到这岛上来了?”
荆佑铭同样疑惑地望向金锦儿,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:“锦儿,此话当真?”
图雅夫人沉吟片刻,神色微凝:“看来我们来岛上这么久,忽略了外界的认知。”
“父亲,母亲竟然不知道?”金宝儿倏然转头,语气里透出一丝惊诧。
图雅夫人神色微微沉郁,缓缓道:“当年我与她交战,被她打伤,一般人可不是她的对手。”
她眼底的光暗了一瞬,仿佛忆起旧事,嘴唇微动,语气带着深思:“我们只是听说过她在蒙部战败后第二年的花朝节前后失踪了。”
荆宇轩低声补充道:“嗯,也就是宝儿你出生的那一年。”
殿内气氛凝滞。
着力兔的目光落在金宝儿身上,缓缓问道:“宝儿,这些你是哪里听来的?”
金宝儿神色恍惚,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回答。就在她欲言又止之际,金锦儿抢过话头:“我们在外面的村落里,听那些村里人说的。”
金宝儿垂眸,眉心微动,似乎仍在思索着什么,低声道:“怎么舅舅们也没有听闻过么?”
着力兔摇了摇头,神色略显凝重:“并没有。那一年年底,我们才来到这个岛上。”
金宝儿、金锦儿对视一眼,眸色闪动,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。
这时,图雅夫人忽然低声道:“不要相信那些村里人,他们并不是什么好人。”
金锦儿疑惑地望向她:“婶娘这是何意?”
图雅夫人轻笑一声,眼底却透着些许寒意:“估摸着,你们在那里住了也有个把月了,怎么,难道你们没有发现——族中一个年轻人都没有,只有一些老弱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