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眉眼低垂,眼中晦暗不清,裴老夫人如今竟发觉自己都看不懂这个孙儿了。
“我与她此生缘尽,孙儿自会禀明陛下,还她自由。”
话虽是这么说的,可裴韫礼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冷漠,祖母年纪大了,若是他说些别的,恐怕会让祖母忧心。
李纾宁虽为公主,可她如今已然疯魔,景贵妃也不是个安分的,加上三皇子狼子野心,和离不是一件难事。
只是他要好好谋划怎么才能让她向芙儿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赎罪。
裴老夫人闻言唇边浮现一丝笑意,招了招手,让裴韫礼坐到她的身边来:“来,到祖母这儿坐。”
裴韫礼依言坐到裴老夫人身边,神色恭敬,他很是敬重裴老夫人,知晓她的不易,也感念她的养育之恩。
“韫礼啊,有一件事祖母已经想了很多年了,那件事也始终是横在我心间的一根刺。”
裴老夫人脸色始终温和,看向裴韫礼永远是慈爱骄傲的,可此刻神色却多了几分怀念和不解。
裴韫礼的喉头哽了哽,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裴老夫人话中的深意,他微微抿着唇,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“你姐姐心善,见公主在宫里不开心,恰逢公主邀她外出游玩,她实在见不得公主上心,便应了。”
“那一日,她高高兴兴出门,回来时便是一具冰冷的尸体。”
“这么些年,我也不可能心无芥蒂,可你为何答应娶她?”
“你自幼聪颖,又与你姐姐感情甚好,莫要说是因为圣命难违。”
裴老夫人声音平淡,平淡到那段伤心的往事这般轻易的就说了出来,可声音却带着难掩的悲怆和痛苦。
裴韫礼紧紧握在宽大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着,手上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,他该如何说呢?
说喜欢,太苍白无力,对不起他逝去的姐姐……
那几日,他生了重病,高烧不止,也不能去尚书房伴读,只能躺在床上。
那时,临安公主已在景贵妃膝下养着,景贵妃对她要求严苛,不能再如往日那般轻松自由。
那时,他们四人的关系愈发疏远,其实是李纾宁单方面的疏远她们。
那一日,她好不容易能够出宫,便来裴府找他们出去踏青,可他病着,连床都下不来。
姐姐不忍让她失落,更不忍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的她伤心难过,加上李纾宁日渐消瘦,小小的她脸上也没了往日纯真的笑容。
她告诉他和姐姐在景贵妃宫里的生活,那般艰难又无趣,央着姐姐陪她玩。
恰好李纾宁也邀了沈淮序,他们三人便一起出去游湖。
他也始终无法忘记那一日,他笑着目送姐姐和她出门。
却不料,等回来的却是早已冰冷的姐姐和昏迷的她。
“祖母,从前孙儿未曾想到会变成如今这般局面。”
“从前孙儿爱她,孙儿不忍她在深宫中挣扎,玉嫔娘娘也将她托付给孙儿。”
裴韫礼向来不爱诉说自己心中所想,可祖母今日既说了这番话,加上母亲多年来的表现,他也明白对他还是心存芥蒂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