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据闻,太祖皇帝即位三年之后,秘密镌刻一块碑石,立于太庙夹墙之内,谓之&39;誓碑&39;。碑高八尺,宽四尺。用销金黄幔蔽之,门锁封闭十分严密,连心腹大臣亦不知其碑所载何言,只闻太祖曾敕有司:以后凡新天子即位,谒毕太庙,须恭读此誓词。列圣相承,都不得漏泄!&34;
”誓词上怎么说?“赵构急问。
”其词三行,第一行说: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,纵犯有谋逆大罪,也止于狱中赐自尽,不得市曹刑戮,亦不得株连族属。第二行说: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。“
”那第三行呢?&34;
“第三行。”孟氏犹豫一阵,说:“子孙有逾此誓者,天必殛之!&34;
啊!赵构简直像被天雷所击,连站都站不稳。他下旨斩杀陈东、欧阳澈,岂不是违逆了誓词?违逆了祖训?那”天必殛之“的声音,在他脑子里轰轰地响了起来。
孟氏看到高宗赵构脸色不对,正欲上前以言相慰,谁料赵构吼叫道:
“为什么瞒着朕,为什么不早告知?&34;
内侍宫监们闻吼声都吓坏了!皇上从没有这么大声叫喊过,何况是在太后的寝宫内。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,只暗自提心吊胆。
孟氏被这一吼,也傻了眼!
”官家,哀家不是有意的,哀家以为道君皇帝应该会把誓词讲给官家听的!&34;
“道君皇帝?他肯将这个秘密告诉我吗?而你 --嗨!”赵构用力地以脚顿地,几乎把地砖蹬裂
了!
老人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,只觉一阵目眩。
3
夕阳西下,落日衔山,红霞映入了承庆院,成了另一个世界。
这里是扬州行在的临时后官。车驾决定东幸之前,有司主张在扬州修城池、筑宫室,以供高宗赵构驻跸,此议被赵构制止。最后决定,以州治的官署稍加修复,当作行官,另造承庆院和升阳宫二所,用来安置太石及六宫嫔御。升阳宫现为孟太后所居,潘贤妃、吴美人、张才人等高宗的妃嫔们自然就宿进承庆院了。
这群嫔妃后,为了争宠,也就难免有些勾心斗角的事。其中,最占优势的,就是吴美人。她十四岁入侍康王。“靖康之难”徽宗、钦宗被携时,吴美人与潘贤妃一样,因未有名号而幸免于难。赵构--登基,吴美人很快被迎到皇帝身边,随驾来扬州,入承庆院,这处行官,与其说是新建,无宁说是修修补补。饶是如此,她从来不敢口出怨言。因为赵构一再向后宫重申:国难当头,一切要“思艰崇俭”,六宫被禁止挥霍,就是皇帝本人,既滴酒不沾,也从不在后宫挑肥拣瘦。
使吴美人不解的是,皇上正春秋鼎盛之年,怎么对女色竟也无动于衷?
“给吴美人请安。”
说话的是宦官蓝圭。他是康王邸旧人,拥立皇帝有功,被升为御药院勾当官,掌管按验方书,修合药剂,以待进御及供奉禁中之用。
吴美人对蓝圭从来不敢小看,忙回之以礼:
“不敢、不敢,该问蓝公公一声好。”
“承教了,嘻嘻!&34;
蓝圭凝目一看,看见吴美人的装扮又是一新,她的艳丽确使六官无颜色。只可惜皇上。, 想到这里,他不由暗笑道:皇上究竟怎么了?是不是也跟俺一样,嘻!蓝圭不禁笑出了声。
”蓝公公笑什么?“吴美人心虚地问。
”呢。 我笑东京留守宗泽大人死得并不冤枉!&34;
“宗泽?既然死了,还什么枉不枉?&34;
”他这人哪,扛棺的硬过死人!连连上疏二十次,一直夸口说他已经把汴京治得怎么好,硬要皇上车驾回汴京。说什么只有回銮,才能&39;大震雷霆之怒,出民水火之中,迎二帝于指日之间&39;。嘿,好大的口气!那算什么上疏,分明在教人家怎么当皇帝。“
蓝圭正以他得以窥得机密的权威口吻,大发议论之际,看到潘贤妃姗姗而来,他赶紧收了话,迎上
前去,躬身道:
”给潘贤妃请安。“
”见过贤妃娘娘。“吴美人也上前施礼。
潘贤妃有些局促不安,屈身道:
”妹子切勿多礼。“
打过招呼后,大家就没话了!
蓝圭很清楚,这两个女人,彼此各有心结,怎么弄也无法弄到一块儿。潘贤妃原来并无封号,因为生下了皇子敷,一下子便进封为贤妃。高宗的元配邢夫人被金兵携去,现宫中无皇后,就算潘贤妃的封号最大。虽说皇上不怎么好色,但就仅有难得的邀幸,吴美人独占鳌头,所以她对谁都不服,与潘贤妃动不动就是一番冷战,蓝圭被夹在中间,暗自沉吟道:我既不想投谁的门下,也不愿得罪她们,便想脚底抹油,溜之大吉。于是陪笑说:
”二位自在,奴婢该去侍候皇上了。“
潘贤妃见蓝圭走了,有心上前与吴美人搭话,吴美人把脸偏了过去。这可使潘贤妃为难了!自从她怀孕一直到皇子出世,完全被嫔妃们孤立,任凭她多想屈尊同姐妹们往来,可是得到回报是十分的尴尬。为皇家生孩子成了不可饶恕的过错,使潘贤妃感到心寒!
4
“皇上驾到!&34;
一声传呼,灯笼簇簇,高宗在内侍前遮后拥下出现。
赵构的心情平静了些,他觉得不该对太后动那么大的肝火。就算太后有意对他隐瞒,作为皇帝也该以德报怨。覆水既难收,发火有什么用?还是汪伯彦说的好,尽快亡羊补牢,立即将陈东、欧阳澈、宗泽等人,分别予以追赠、赐谥、优恤,格外加思。
吴美人、潘贤妃一起向皇上行了叩见礼。君臣抒礼之后,赵构凝目一见吴美人,眼睛为之一亮,心中说道:怎么今天格外诱人!
吴美人领悟出赵构的眼神,正洋洋自得之际,不防被人打岔了。
原来,保姆抱着皇子出现,赵构精神为之一振。在他看来,这个世界的任何物与事,哪怕天上人间最美的美人,也无法像这个皇儿,使他绽开笑脸。因此,这个皇儿才在襁褓中,就被他授为”检校少保“、”集庆军节度使“,还封为”魏国公“。
”呵,皇儿,过来!“赵构满脸笑容地说。
保姆把皇子抱到赵构跟前。
赵构虽然极疼这块骨肉,但从来不曾抱过手,他认为这样有失皇帝的尊严。为了让皇上方便抚摸孩子,保姆只得百般迁就姿势。那高低的分寸感,必须绝对恰到好处。
”呵,皇儿,叫声父皇,好么?“赵构边逗弄边笑着说。
&34;皇儿,说说&39;父皇万岁&39;!“潘贤妃在一旁诱导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