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刘海石
刘海石本是蒲台人士,彼时天下大乱,战火仿若汹涌的怒潮,肆意席卷大地。饿殍遍野,白骨露于荒野,百姓们如同无根的浮萍,流离失所。年仅十四岁的他,在这乱世的洪流中,为躲避战乱,不得不背井离乡。一路之上,风餐露宿,烈日炙烤着他稚嫩的身躯,暴雨抽打在他单薄的衣衫上。他翻越重重山峦,涉过湍急河流,历经艰难险阻,辗转来到滨州。在滨州,他与当地书生刘沧客一同拜在一位学识渊博的先生门下求学。两人年纪相仿,且都怀揣着对知识的炽热渴望,勤奋好学。每日天未亮,晨曦尚在沉睡,他们便起身诵读诗书,朗朗书声打破清晨的寂静;夜幕深沉,万籁俱寂之时,他们仍在灯下习字,笔尖摩挲纸张,探讨学问,对儒家经典的见解常有不谋而合之处。他们相处极为融洽,仿佛多年至交,遂结拜为兄弟,在这乱世中相互扶持,一同度过了一段宁静而充实的时光,那些日子,宛如乱世中的点点星光,温暖而珍贵。然而好景不长,命运的阴霾悄然笼罩。不久之后,刘海石家中传来噩耗,父母在兵荒马乱之中,一个被乱军所伤,含恨离世;一个饥寒交迫,撒手人寰。他听闻此讯,悲痛万分,泪水夺眶而出,仿佛决堤的洪水。他匆忙向先生和刘沧客告辞,踏上回乡奔丧之路。彼时交通不便,又逢战乱,道路被战火损毁,崎岖难行,危机四伏。通信更是极为不便,一封家书往往要数月才能送达,甚至可能中途遗失在荒野,或是被乱兵丢弃。就这样,刘海石与刘沧客渐渐断了音信,两人如同两片飘落在洪流中的树叶,各自在生活的惊涛骇浪中沉浮,在岁月的长河里失散,彼此的牵挂只能在心底默默蔓延。时光匆匆,如白驹过隙,一晃多年过去。刘沧客凭借家族产业,加之自身善于经营,精心打理每一笔生意,周旋于商场之中,家境颇为富裕。四十岁时,膝下已有两个儿子。长子刘吉,自幼聪慧伶俐,仿若一颗闪耀的星辰,在学识上展现出非凡的天赋。他从小对诗书便有着浓厚兴趣,常常手不释卷,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。十七岁时,他便在县里崭露头角,成为远近闻名的才子,诗词文章皆有过人之处。其笔下的诗词,或意境深远,让人仿若置身于缥缈仙境;或情感真挚,能触动人心最柔软的角落,令人拍案叫绝;所作文章逻辑严谨,文采斐然,从开篇的起笔,到中间的论述,再到结尾的收束,皆恰到好处,常被传阅称赞,成为众多学子学习的典范。次子年纪尚小,却也机灵聪慧,对世间万物充满好奇,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探索的光芒,时常提出一些新奇的问题,展现出不俗的天赋,让家人对他的未来充满期待,仿佛看到一颗新星正在冉冉升起。后来,刘沧客又娶了县里倪氏的女儿为妻。倪氏生得温婉动人,眉眼间透着温柔与善良,身姿婀娜,举止优雅。性格温柔体贴,对刘沧客关怀备至,家中诸事皆处理得井井有条,从柴米油盐的琐事,到家中奴仆的管理,无一不安排得妥妥当当。刘沧客对她极为宠爱,夫妻二人举案齐眉,相敬如宾,日子过得和和美美,家中时常洋溢着欢声笑语,成为邻里羡慕的对象,那温馨的场景,宛如一幅美好的画卷。可命运的转折总是突如其来,毫无征兆。半年后的一天,长子刘吉毫无缘由地突然患上脑痛之症。那疼痛来得极为凶猛,仿佛万箭穿心,又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大脑。刘吉疼得在床上翻来覆去,原本白皙的脸色苍白如纸,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,打湿了枕头,口中惨叫连连,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,令人毛骨悚然,仿佛来自地狱的哀嚎。刘沧客心急如焚,如同热锅上的蚂蚁,他遍寻城中名医,不惜花费重金,只要能找到一丝希望。然而,这些名医们面对刘吉的病症,皆摇头叹息,束手无策,他们眉头紧锁,满脸无奈地表示从未见过如此怪病。短短几日,刘吉便在病痛的折磨下,不幸去世。刘沧客夫妻二人如遭雷击,瞬间被巨大的悲痛淹没,泪水止不住地流淌,仿佛永远也流不完。家中上下一片缟素,哭声震天,那哭声仿佛要冲破云霄,又似要将整个世界的悲伤都汇聚于此,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,生机全无。还未从丧子之痛中缓过神来,刘沧客的妻子也突然一病不起。她整日卧床不起,形容憔悴,原本红润的脸颊变得蜡黄消瘦,眼神中透着无尽的绝望,药石无灵,无论服用多少珍贵的药材,病情都不见好转。没过多久,她也追随儿子而去。短短数月,家中连遭两次重创,刘沧客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,心都凉透了,对生活的希望瞬间破灭,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命运的巨手无情地玩弄于股掌之间。然而,厄运并未就此放过这个家庭。又过了几个月,长媳也染病身亡,紧接着,家中的婢女仆从也一个个相继丧命,往日里热闹非凡、充满生机的刘家大院,如今冷冷清清,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气息,仿佛一座被诅咒的宅邸,每一处角落都透着阴森与凄凉。刘沧客哀伤悲痛到了极点,几乎难以承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,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家中,望着空荡荡的院子,暗自垂泪,泪水浸湿了衣衫,心中满是对命运的无奈与悲叹,那悲伤如同无尽的黑夜,将他紧紧包裹。一天,刘沧客正满心忧愁地坐在厅中发呆,眼神空洞,思绪飘远,仿佛灵魂已游离于躯体之外。突然,守门人匆匆跑来通报:“老爷,有位自称刘海石的客人求见。” 刘沧客一听,先是一愣,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随即大喜过望,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,那光芒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。他急忙起身,快步出门迎接,脚步匆忙得差点绊倒自己。多年未见,他心中对这位结拜兄弟满是思念,无数个日夜,他都在回忆与刘海石相处的时光,那些一起读书、一起探讨学问的日子,如同璀璨的珍珠,镶嵌在他的记忆深处,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再次相见,重拾往日情谊。见到刘海石的那一刻,刘沧客眼眶一热,泪水夺眶而出,差点落下泪来。他紧紧握住刘海石的手,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:“贤弟,多年不见,你可让愚兄想得好苦啊!” 刘海石也感慨万千,眼中满是对兄长的思念,两人携手进屋。刚要互致问候,刘海石却突然脸色一变,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,紧紧盯着刘沧客,说道:“兄长,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灭门之祸吗?” 刘沧客闻言,十分惊愕,瞪大了眼睛,满脸疑惑,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,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,仿佛有一片乌云正缓缓向自己压来。刘海石神色凝重,眉头紧锁,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。他缓缓说道:“长久没有兄长的消息,我私下里常常猜测你的近况,总觉得隐隐不安。今日一见,果然发现兄长家中弥漫着一股不祥之气,这气息浓重得仿佛乌云压顶,令人窒息,仿佛有一双无形的黑手,正悄然伸向你们一家。” 刘沧客不禁潸然泪下,泪水顺着脸颊滑落,将家中这一连串的惨事,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海石。从长子的病逝,那痛苦挣扎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;到妻子、儿媳以及婢仆的相继离世,每一件事都如同一把利刃,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,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无尽的悲痛与绝望,那悲痛如同汹涌的潮水,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心灵。刘海石听后,唏嘘不已,既为兄长的遭遇感到悲痛万分,心中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,沉甸甸的;又为自己未能早点知晓而自责,暗暗责怪自己为何没有早点与兄长联系,仿佛自己是这场悲剧的间接推手。过了一会儿,他忽然又笑着说:“灾祸还未结束,起初我是来为兄长吊丧的。不过幸好遇到了我,现在我要为兄长庆贺。” 刘沧客一脸茫然,疑惑地说:“许久未见,难道贤弟近来精通了医术,有办法救我家人?” 刘海石摇了摇头,说:“这并非我所长。我对阳宅风水之术,倒还略有研习,或许能从中找出灾祸的根源,就像在黑暗中寻找一丝曙光,或许能为兄长一家带来转机,找到那一线生机。” 刘沧客听后,心中燃起一丝希望,仿佛在绝望的深渊中看到了一丝光亮,很高兴,便连忙请他相看住宅,眼中满是期待。刘沧客带着刘海石在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。刘海石时而驻足沉思,眉头紧皱,眼神专注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,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;时而抬头观望,口中念念有词,仿佛在与天地对话,汲取着自然的力量。神色十分专注,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,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,仿佛在寻找隐藏在暗处的秘密。查看完住宅后,刘海石又请求见见家中的眷属。刘沧客虽有些不解,但想到刘海石定有他的考量,还是听从他的建议,让儿子、儿媳、婢妾都到堂前相见。刘沧客一一为他指点介绍,从次子、儿媳,到家中的婢妾,每介绍一人,刘海石都仔细打量一番,目光如炬,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,探寻到隐藏在深处的秘密。轮到倪氏时,刘海石刚一看到她,便突然仰起头,大笑不止。那笑声在寂静的堂前显得格外突兀,仿佛一道惊雷划过夜空,打破了原本的宁静,众人都感到惊疑不定,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,心中充满了疑惑,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。倪氏则吓得浑身颤抖,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,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,身体也不受控制地突然缩短,短短片刻,就缩到只有二尺多高,模样十分诡异,仿佛被施了邪恶的魔法。刘海石见状,立刻拿起旁边的界方,用力击打她的头,只听 “砰砰” 几声,发出像敲击石缶一样沉闷的声音,仿佛在与邪恶力量对抗,要将这股黑暗势力从家中驱赶出去。紧接着,他大步上前,揪住倪氏的头发,查看她的脑后。众人这才发现,倪氏脑后竟然有几根白发,十分显眼,在她乌黑的头发中显得格格不入,仿佛是黑暗中的破绽。刘海石正要伸手拔下白发,倪氏吓得缩着脖子,“扑通” 一声跪地,放声啼哭,苦苦哀求道:“我马上就走,求您千万不要拔我的头发!” 刘海石一脸严肃,生气地说:“你这凶恶之心还没死吗?今日若不除了你,我兄长一家必遭大难!” 说着,毫不留情地在她脖子后面把白发拔了下来,动作果断决绝。就在白发被拔掉的瞬间,倪氏的身体发生了惊人的变化。只见她原本的面容渐渐扭曲,皮肤变得漆黑如墨,仿佛被黑暗吞噬,四肢也迅速蜷缩,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只狸猫的模样。众人都大为惊骇,不禁倒吸一口凉气,心中充满了恐惧,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景象,那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,将他们淹没。刘海石眼疾手快,一把将狸猫抓起来,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,动作干净利落,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,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。处理完倪氏,刘海石又转身对刘沧客的儿媳说:“儿媳中毒已经很深,背上应该有异样,让我检查一下。” 儿媳听后,脸上泛起一阵红晕,十分害羞,毕竟在众人面前袒露后背是极为羞涩之事,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,眼神中满是犹豫。刘沧客的儿子深知事情的严重性,焦急地劝说妻子,坚持让她照做,他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与急切。儿媳犹豫再三,心中满是挣扎,终于缓缓转过身去。众人定睛一看,只见儿媳背上竟然长着四指长的白毛,密密麻麻,十分可怖,仿佛一片白色的荆棘,让人不寒而栗,那白毛仿佛是邪恶力量的印记。刘海石拿出一根银针,小心翼翼地把白毛一根一根挑掉,动作轻柔而专注,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,要将这邪恶的印记彻底抹去。挑完后,他神色凝重地说:“这毛已经长成熟了,若是再过七天,就无可救药了,那时便如大厦将倾,回天无力,兄长一家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。” 接着,他又查看了刘沧客的次子,发现次子背上也有毛,不过才二指长。刘海石说:“像这样再过一个多月,就会性命不保。” 随后,刘沧客以及婢女仆从,刘海石都一一为他们检查并剔除了毛发。众人心中既害怕又感激,纷纷向刘海石道谢,眼中满是对他的感激与敬佩,仿佛他是拯救他们的神明。刘海石检查完后,对刘沧客说:“我要是不来,你们一家就没有一个能活命的了。” 刘沧客满心疑惑,焦急地问:“这到底是什么东西?为何会在我家中作祟?” 刘海石回答说:“这也是狐类。它吸取人的神气来增强自己的灵力,最喜欢让人死去,以此来满足它的修炼需求,就像贪婪的恶魔,不断吞噬着生命的精华,将人的生机一点点耗尽。” 刘沧客惊讶地说:“许久不见,贤弟怎么变得如此神异!莫不是成了仙人?” 刘海石笑着摆摆手说:“只是跟师父学了点小法术而已,怎么能说是仙人呢。” 刘沧客好奇地问他的师父是谁,刘海石回答说:“山石道人。刚才这个东西,我没办法让它死,要带回去交给师父处置。” 说完,便向刘沧客告辞,准备离开,他的眼神中透着坚定。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,刘海石突然觉得袖子空空的,心中一惊,惊讶地说:“它跑了!这狸猫尾巴尖上有根大毛没拔掉,现在趁机逃走了。” 众人听后,都很惊恐,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,仿佛又被恐惧笼罩,那恐惧如同阴云,再次笼罩在众人头顶。刘海石镇定地说:“它脖子上的毛已经拔光了,不能再变成人,只能化为兽类,逃得应该不远。” 于是,刘海石立刻进屋查看猫窝,仔细翻找每一个角落,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藏身的地方,看那狸猫是否藏在里面;又出门唤狗,让狗凭借灵敏的嗅觉四处闻嗅寻找踪迹,狗儿们在院子里来回奔跑,鼻子不停地嗅着。然而,一番搜寻过后,都说没有发现,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,仿佛被一根细线吊着。最后,刘海石打开猪圈,往里一看,不禁笑着说:“在这里呢。” 刘沧客急忙凑过去,只见猪圈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头猪。那猪听到刘海石的笑声,吓得浑身发抖,趴在地上不敢动弹,仿佛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揭晓,它的眼睛里满是恐惧。刘海石走上前去,提着猪耳朵把它抓出来,仔细一看,发现猪尾巴上有一根白毛,硬得像针,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,仿佛是它邪恶力量的最后一丝残留。刘海石正要拔掉这根白毛,猪却拼命挣扎,发出阵阵哀鸣,死活不让拔,仿佛在做最后的抵抗,它的四肢不停地乱蹬。刘海石生气地说:“你造孽这么多,拔一根毛都不肯吗?今日定要除去你的妖力!” 说罢,用力抓住猪,把毛拔了下来,他的双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。神奇的事情再次发生,猪随即又变成了狸猫。刘海石再次把狸猫塞进袖子里,准备离开。刘沧客心中满是感激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,苦苦挽留他多住几日,他紧紧拉着刘海石的手,仿佛生怕他再次消失。刘海石盛情难却,便留下吃了顿饭。席间,刘沧客问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,刘海石说:“这很难预先确定。我师父宏愿深厚,常常让我们在世上游历,拯救众生,说不定还会有再见的时候,就像命运的丝线,或许会再次交织,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我们又会重逢。”刘海石离开后,刘沧客仔细思考他的名字,突然恍然大悟道:“刘海石恐怕是仙人啊!‘山石’合起来是个‘岩’字,这大概是吕洞宾祖师的名讳啊。” 想到此处,刘沧客对刘海石越发敬佩,也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,希望一家人能从此摆脱灾祸,过上安宁的日子,就像经历风雨的船只,终于驶进平静的港湾,在那宁静的港湾里,享受生活的美好与祥和。
2谕鬼
青州石尚书茂华,早岁身为诸生时,便已崭露非凡胆略与聪慧天资。彼时,郡城门外有一奇异大渊,其状殊异,纵逢连年大旱,烈日高悬,炙烤大地,周遭河湖皆干涸见底,独此渊之水,仿若蕴含灵韵,永不枯竭。渊水幽深莫测,波光潋滟间,似藏无尽诡秘,幽邃之感,令人望之生畏。城中缉捕得数十名穷凶极恶、恶贯满盈之大寇,官府依律将其押解至渊畔,当众执行死刑。孰料,自那之后,邪祟之事接踵而至。那些被处决的寇贼,似有莫大冤屈,其冤魂不散,于渊边徘徊聚集,幻化为狰狞厉鬼。每至夜深人静,或白昼阴霾之时,便肆意作祟。但凡有行人途经此处,便觉阴风阵阵,寒彻骨髓,紧接着,数只惨白鬼手自地下突兀伸出,如枯藤般死死攥住行人脚踝,发力拖拽,欲将其拖入渊底。行人惊恐万分,拼命挣扎,却似陷入无形桎梏,动弹不得,只能于绝望中发出凄惨呼喊。恐惧的阴霾,自此如厚重乌云,笼罩这片区域,行人至此,无不两股战战,远远便绕道而行,往昔车水马龙的通衢大道,竟沦为人人谈之色变、畏惧不已的凶险绝境。一日,某甲因事不得不途经此地。刚至大渊附近,便觉一股森寒之气扑面而来,恰似寒冬腊月的凛冽北风,浑身一哆嗦。未及反应,几只鬼手已破土而出,紧紧抓住他的脚踝,力气奇大,拖拽之势迅猛。某甲惊恐到了极点,拼命扭动身躯,双手在地上乱抓,试图寻得支撑,奈何鬼力太过强大,他渐渐被拖向渊中。绝望之际,某甲声嘶力竭地呼喊求救,声音在空旷之地回荡。就在此时,忽闻群鬼一阵慌乱,相互叫嚷,声音中满是惊惶恐惧:“石尚书至矣!”不多时,只见石茂华阔步而来。他身姿挺拔如松,步伐沉稳有力,神色镇定自若,双眸炯炯有神,透着与生俱来的威严。某甲见状,仿若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,拼尽最后一丝力气,将自己的悲惨遭遇告知石茂华。石茂华听闻,剑眉瞬间紧锁,俊朗面庞上满是愤慨之色,心中对这些鬼祟的恶行痛恨不已。他略作思忖,目光扫视四周,找来垩灰,手持毛笔,于墙壁上挥毫泼墨,笔锋游走如龙,写下告示:“石某为禁约事:照得厥念无良,致婴雷霆之怒;所谋不轨,遂遭斧钺之诛。只宜返罔两之心,争相忏悔;庶几洗髑髅之血,脱此沉沦。尔乃生已极刑,死犹聚恶。跳踉而至,披发成群;踯躅以前,搏膺作厉。黄泥塞耳,辄逞鬼子之凶;白昼为妖,几断行人之路!彼丘陵三尺外,管辖由人;岂乾坤两大中,凶顽任尔?谕后各宜潜踪,勿犹怙恶。无定河边之骨,静待轮回;金闺梦里之魂,还践乡土。如蹈前愆,必贻后悔!” 其字迹刚劲雄浑,力透纸背,每一笔每一划,都仿若蕴含浩然正气,似能驱散世间一切邪祟。说来神奇,自石茂华写下这告示后,鬼患竟奇迹般地断绝。原本时常阴风惨惨的大渊,其阴森之气如晨雾遇暖阳,渐渐消散。原本幽深难测的渊水,不久之后,也如无源之水,悄然干涸,只留下一片空旷寂寥的洼地。从此,郡城门外的道路再度恢复往昔安宁祥和,行人往来如织,笑语欢声,不复往日担惊受怕之态。而石茂华禁鬼的传奇事迹,如春风般在当地迅速传开,人们对他的勇敢无畏与聪慧智谋赞叹有加,他的名字,也因此被更多人铭记于心,成为众人心中正义的不朽象征,传颂千古 。
3泥鬼
在我的家乡,有一位唐太史,名济武。他自幼便展现出与众不同的磊落性格,胆量更是超乎常人的豪壮。彼时,唐济武不过垂髫之年,心智初萌,却已尽显非凡之气度。一日,他的表亲前来家中拜访,二人年纪相仿,玩心正盛,表亲提议一同去寺庙中玩耍,唐太史欣然应允。寺庙里古木参天,香烟袅袅,静谧中透着几分神秘。二人在寺中四处游走,来到了一处庑殿。庑殿中供奉着许多泥鬼塑像,形态各异,面目狰狞。这些泥鬼有的张牙舞爪,作势欲扑;有的怒目圆睁,似要将人吞噬;还有的口吐獠牙,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。唐太史的目光一下子被一尊泥鬼吸引住了,那泥鬼的眼睛是用琉璃制成,硕大无比,在昏暗的庑殿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,仿佛有生命一般。唐太史越看越喜欢,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。他趁表亲不注意,偷偷伸出手指,用力将泥鬼的琉璃眼睛抠了下来,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,若无其事地与表亲继续游玩,之后一同回了家。谁料,刚到家,表亲便突然暴病,整个人陷入昏迷,口中念念有词却又听不清言语。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纸,额头冷汗直冒,身体不时抽搐,仿佛正遭受着莫大的痛苦。过了一会儿,表亲猛地坐起身来,声音变得异常严厉,大声喝道:“为何要挖我的眼睛!” 接着便不停地叫嚷,神色十分恐怖。他的双眼圆睁,目光中满是愤怒与怨恨,仿佛变了一个人。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,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。这时,唐太史才战战兢兢地说出自己在寺庙里抠取泥鬼眼睛的事情。家人一听,顿时明白是泥鬼显灵了,赶忙对着表亲祝祷道:“童子年幼无知,一时贪玩,伤害了您的眼睛,我们马上就将眼睛奉还。” 表亲听后,大声说道:“既然如此,我这就离去。” 话音刚落,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,没了气息。众人吓得惊慌失措,围在表亲身边,又是呼喊,又是摇晃。过了好一会儿,表亲才缓缓苏醒过来。家人赶忙询问他刚才说了些什么,表亲却一脸茫然,对自己刚才的言行浑然不知。于是,家人按照承诺,将琉璃眼睛送回寺庙,重新安放在泥鬼的眼眶中。自那以后,表亲的病也渐渐好了起来。而唐太史这次的经历,也在乡里传开,人们纷纷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灵异之事,同时也对唐太史的大胆行为感到惊讶。异史氏说:“泥鬼竟能登堂索要眼睛,可见其灵性非凡。只是唐太史抠取眼睛,泥鬼为何迁怒于同游的表亲呢?大概是因为唐太史日后有玉堂之贵,且至性刚直,观其向朝廷上书,又毅然归隐南山的行为,连神灵都敬畏他,更何况是鬼呢?” 这段充满奇幻色彩的故事,也成为了乡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,流传许久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