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神主,乐府司事求见,正候在沁欢宫门口。”
这乐府司事,便是温澜。
他如今已有了实权,负责掌管乐府教坊,也算是个雅差。然而,她发现只要是关于温澜的事,她的侍女濯翠总是很上心,怕不是,濯翠喜欢上了温澜?
“濯翠,你对温澜,很是上心啊?”她直白地问了一句。
闻言,濯翠却胆小地低下了头,卑微道:“温澜司事,多才多艺,气韵不凡,濯翠纵是欣赏,也不敢起攀附之意。”
“濯翠,我是问你的心意。你是不是喜欢温澜?你不用顾及别的,只管大胆说。”
苏湮颜坐于案前,很是郑重地将这话问濯翠。濯翠一开始支支吾吾地,后来却直接跪了下来,她蹙着眉头红着脸,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,终于难以启齿地从嘴里说出了一句:
“是,喜欢”
“喜欢就是喜欢,无需遮遮掩掩的。”
她温和地看着眼前这个怀着心思的小侍女,嘴角微微一勾:“你若喜欢他,不妨找个机会告诉他,若是错过了,你会难过一辈子。”
话音刚落,濯翠一时难以置信,只是痴痴地看向她,最后,就连眼泪竟不好意思地流了下来。
“神主!您早就看出来了”她委屈地哭着,用袖子擦泪。
见她这副模样,苏湮颜竟觉得有趣。她不由得打趣她道:“你只是喜欢别人而已,有什么好哭的?”
“神主你取笑我”濯翠哭得更厉害了。
苏湮颜很想搞明白,这濯翠只是喜欢温澜,这件事被人知道了便知道了,为何要哭呢?这又有什么可丢人的呢?
“好了,别哭了。你去把温澜叫进来,也不知他有何事禀告。”
“是。”
濯翠脸蛋红扑扑的,终于擦干净眼泪出去了。
苏湮颜本以为,这温澜来是要跟她禀告什么,谁知他竟然撩起袍子一跪,又要向她讨要湖心岛做乐坊。
“神主,那湖心岛空置着,也是浪费了,不如就充作乐坊吧?”温澜说话时小心翼翼,谦卑地征求她的意见。
苏湮颜靠在榻座上,纠结地思索了片刻,最后终于大袖一挥,准了。
那温澜喜出望外,随即满意地退了出去。而她却在那之后一直觉得心头发堵,就连晚饭也吃不下了,傍晚时闲来无事在园子里晃荡,逛着逛着又逛回了湖心岛。
傍晚的湖心岛,树影沉在暗色里,沉默无言,映衬着一汪水色,孤零零地立在水中央。
这里已经看守的侍卫了。她鬼使神差地推开阁楼的门,只见里头的简单的陈设,两个大箱子放在正中,里还装着留文古籍。
循着微弱的光,她拾级而上,见到二楼的窗户大开,萧瑟的湖风灌进来,吹得案台上的纸张,被冷风吹得七零八落。
她来到案前,点亮灯台,看见砚台的墨干了,毛笔斜放在砚台上,笔尖也是干枯的。
她将案上的纸张铺开,那俊秀的字迹写到一半便停了,底下还有十几页写得满满的,只是她从来不看。
忽然在这时,她的手不小心碰了碰旁边的一个白瓷花瓶,花瓶倒地,发出滚动的声响,并没有摔碎。
她伸手去将花瓶扶起来,却发现那花瓶里面满满当当,像是被塞了什么东西。
她好奇地将花瓶放在灯下看,却发现里面竟塞满了纸团。
她凤眸轻敛,将手伸入花瓶,将里面的纸团拿一个。她好奇地打开那个纸团,却见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了一个字:
“忘。”
看见这个忘字,往事浮上她的心头。当初在鸥歌岛,她给他留的字条,写的也是这个“忘”字。
她像是得了什么召唤一般,又从花瓶里取出一张纸团,打开一看,还是一个“忘”字。
紧接着,她又打开第三个纸团,第四个纸团直到她打开了花瓶里面的所有的纸团,里面写的都是同一个字:“忘。”
竟都是同一个字。纸张在地上散开来,她恍惚地坐在这由“忘”字围绕的案台上,像是被绝望围在了中间。她心想,这“忘”字写真是好,亡,心,这同样的字体即使传承了几千年都没有变过。
她看到这字,竟又想起自己曾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:在鸥歌岛的甜蜜拥吻,在富娥山的依依不舍,还有在沁欢宫那些个夜晚——他是否也一直思念着她,才会一直反复地写这个“忘”字,写完之后有捏做一团,偷偷藏在花瓶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