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执是清汤寡水的来石窟,没带自己的工具,见状就跟修复师说,“你这只刀不大好用,回头我帮你调整一下。”
那这刀不得供起来?
修复师忙问他想吃什么,他一定要请客吃饭。
江执只是淡淡说道,不用,我闲着也是闲着。
闲着,陪盛棠。
所以,窦章哭唧唧一张脸的时候,江执那边正好黏补完一处脱落块。见状过来,权当休息了。问他,“你师父没教你临摹?”
许是江执的语气平和,听着就如沐春风了不少,窦章一肚子委屈也就有的放矢了。
他说,“也没仔细教,就说我有美术底子,让我自己慢慢悟。”
江执抬眼看了看梯子上的盛棠,对于下头的谈话她置若罔闻,正在闷头调整方案,一支笔拿在手上唰唰极速,已然是忘我境界。
他想了想,宽慰窦章,“有些技能还真得要靠你自己悟,像是你师父,临摹方面也没人带过她,都是靠她自己的能力达到今天成就的。我想,你师父这是为你好。”
这番话听着就跟碗鸡汤似的,所以窦章没喝……头摇得跟上了发条似的,一脸哭丧道,“不是啊太师父,我师父不教我是因为她懒,她可懒可懒了,还总说我麻烦……”
江执忍不住笑了,见窦章满眼受伤的,努力抑制笑意,说,“你做徒弟的不懂不会的要勤问,她又不能吃了你。像是你师父以前,恨不得每天都是一百万个为什么。”
窦章扭头看着江执,心里可谓是感慨万千,同样是做师父的,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?现在这么一对比,他感觉太师父太好了。
他说,“我师父呢平时也教我,但懒得重复教,教过的东西我要是去问她,她肯定想方设法折磨我,我可不敢问。”
想他之前还想着不耻下问,盛棠就问他,怎么没记住呢?
问话的时候笑呵呵的,和善得很,他就掉以轻心回答说,可能当时注意力没集中。
“师父想吃枇杷了,让我跟着一老农去他家摘新鲜的枇杷,还跟我说一点都不远不用开车。”
结果,他足足走上了小半天的脚程,又抱着一大筐的枇杷再走回来,快到市区的时候才打到车……腿差点废了,盛棠又笑呵呵地问他,现在呢?注意力集中了吗?
哪敢不集中?
经过那一遭窦章才深刻体会到,能坐在工作室里静心思考是一件多幸福的事。
也是这么反复折腾几回,他也彻底明白个事实:师父笑得越开心越温柔,估摸着就越没好事。
窦章讲得冤,江执听得几番都忍不住想笑。
末了窦章问他,“我师父以前也这么坏吗?”
江执盯着盛棠的背影,她许是一个姿势累了,腿拿了上来,直接盘坐在梯椅上,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跟打坐念经似的。
心情就莫名的轻松,心底深处还隐隐浮游出喜悦的甜,觉得好像她进了窟里就又成了他的小七,或者,又做回了她自己。
他故作思考,拉长了声,“以前啊……”
窦章心想,以前肯定是温柔善良的小姐姐。
就听江执慢悠悠地补全话,“也不良善。”
窦章噎了一下。
完了……
这叫什么?本性难移是吧?
低头看着手里的纸笔……怎么办?
江执手一伸,“行了,给我吧。”
窦章一愣,等江执拿着画具往壁画那头走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,一时间激动得都快跪地叩谢师恩了。
有太师父出手那就不一样了!
他隐隐觉得,以后他也会有太师父撑腰的!
江执上了梯子,好在盛棠没大敞四开地坐着,旁边还有容身之所。他坐了下来,正对着那只臂钏,而盛棠呢,整张脸都快贴上去了,手持放大镜,嘴里还低低呢喃。
江执饶有兴致地凑上前。
才听清她的喃喃之语,“用了贴金工艺……有金箔啊……真是金箔,怪不得我总觉得这颜色配比不上呢。”然后又自我怀疑了一下,“是贴金工艺吗?”
江执闻言,微微眯眼观察片刻,回答了她的自言自语,“嗯,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