慈眉善目的老人,在照顾了他两天后,毫不犹豫地将他卖掉。临走时还摸了摸他的头,说:“孩子,对不起。”
满街的尸体,血腥的气息。那是他第一次杀人,手中的骨刀刺入对方的喉咙,温热的鲜血喷溅在脸上。他站在血泊中喘息,背后站着一个同样瘦弱的身影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钱铁军的声音打断了苏醒的回忆。
苏醒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。街道上人来人往,熙熙攘攘。有卖糖葫芦的小贩,有追逐打闹的孩童,有相拥而过的情侣。阳光明媚,仿佛一切都那么美好。
但他知道,这不过是假象。城市的表面下,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黑暗。就像他曾经经历的那样。
钱铁军叹了口气,他能从苏醒的眼神中看出一丝迷茫,那是属于孩子的迷茫。虽然苏醒总是表现得冷静沉着,但骨子里依然是个孩子。
“这世界从未善待过你。”钱铁军伸手想摸摸苏醒的头。
苏醒本能地躲开了,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片骨刀。那是用魔兽骨头磨成的,薄如蝉翼,却坚韧无比。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仿佛随时准备夺取生命。
钱铁军收回手,心中五味杂陈。他见过太多像苏醒这样的孩子,被世界抛弃,被命运戏弄。有的沉沦,有的挣扎,有的放弃,有的疯狂。但苏醒不一样,他像一株在废墟中生长的野草,倔强地活着。
“你知道吗?”钱铁军掏出香烟,点燃,“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,就知道你不一样。”
苏醒微微皱眉:“哪里不一样?”
“你的眼神。”钱铁军吐出一口烟圈,“那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眼神。太冷了,像是经历了千年风霜。”
苏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那双曾经沾满鲜血的手。他记得每一个死在自己手下的人,记得他们临死前的表情。有的惊恐,有的不甘,有的愤怒,有的释然。
“聊点别的吧,”钱铁军弹了弹烟灰,“你有朋友吗?”
苏醒平静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:“有。”
“在哪?”
“在魔渊城,还有307天就能出来了。”苏醒的语气里带着期待,这是他极少表露的情绪。
钱铁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:“要是你的兄弟遭人追杀,你会怎么做?”
“杀了他们。”苏醒的回答干脆利落,没有丝毫犹豫。
“如果是全天下的人要杀你朋友呢?”
“那就不惜杀尽天下所有人。”苏醒的眼神坚定,声音却依然平静,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。
钱铁军指了指街对面正在忙碌的中年人:“你看他,他同样在干着和你一模一样的事。只不过他守护的不是一个人,而是所有人。”
那中年人穿着普通的工作服,正在修理路灯。他似乎察觉到了目光,抬头冲他们笑了笑,露出一口白牙。阳光下,他的笑容温暖而真诚。
苏醒皱眉:“这就是守护?”
“对,为了凡人界大义,为了薪火相传。”钱铁军的声音变得严肃,“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什么。有人守护一个人,有人守护一座城,有人守护整个人类。”
苏醒陷入沉思。他想起了那个在地下室里的夜晚,想起了那个为了救他而死的人。那时候,他还不懂什么是守护。
“如果有一天,你的朋友要杀你呢?”钱铁军突然问道。
“那我就杀了她。”苏醒平静地说,“她很厉害,真要动手,说不定能杀掉我。”
顿了顿,他又补充道:“不过她不会这么做的。”
“为什么这么肯定?”
“直觉吧。”苏醒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,“就是知道她不会。”
钱铁军站起身:“走吧,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苏醒跟在他身后,没有问去哪,也没有问为什么。他们穿过熙攘的街道,走过安静的巷子,来到火车站。
站台上人来人往,有离别的泪水,有重逢的欢笑。他们买了车票,坐上开往边境的列车。
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,从繁华的城市到荒凉的郊区,从茂密的森林到广阔的平原。一路无话,直到抵达安全区的边界。
夕阳西下,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。田野间,一个小村落若隐若现。空气中飘着饭菜的香气,还有淡淡的药草味。
村里住着一群特殊的人。他们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。有的失去了手臂,有的瘸了腿,有的双目失明。但他们脸上都带着笑容,互相打趣,开着玩笑。
“哟,钱铁军,就少了根手指还往我们荣军院跑,想蹭残疾补贴啊?”一个拄拐的中年人笑骂道。他的左腿从膝盖以下空空如也,但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个孩子。
“带学生来看看。”钱铁军笑着回应。
“学生?”众人的目光落在苏醒身上,“把这当动物园参观呢?”
“没事,借宿两天。”钱铁军熟络地说,“顺便蹭顿饭。”
钱铁军的神情比在学校时放松了许多,他坐在一群老兵中间,时不时爆出几句粗话,倒是与这群老兵打成一片。周围的氛围轻松而随意,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烟草味,几个老兵正在打牌,不时传来哄笑声。
“坐这儿。”钱铁军拍了拍身边的长条木凳,示意苏醒。木凳上的漆早已斑驳,露出原木的纹理,显然经历了岁月的洗礼。
苏醒默默坐下,感受着周围投来的目光。这些目光中带着好奇,带着探究,更带着一丝审视。老兵们的眼神犀利如刀,仿佛要将他看透。
“这小子看着挺沉稳啊。”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兵吐了口烟圈,眯着眼打量苏醒。
“是啊,不像现在那些毛头小子。”另一个老兵附和道,手里的扑克牌随意地搭在桌上。
苏醒知道,这些老兵在打量自己。毕竟钱铁军当了这么多年老师,第一次带学生来这里,怎能不引人注目。他能感觉到每个人眼中的探究,就像是在评估一件珍贵的物品。
突然,苏醒的目光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。那是个老人,正从远处的小路慢悠悠地走来。老人穿着一件褪色的军绿色外套,步伐看似缓慢,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稳健。
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的瞬间,苏醒的脑海中闪过三天前的画面。客车上,那个卖碟的老人,那双略显浑浊却又精明的眼睛,那副不停忽悠着的嘴脸。
“哈哈哈!”老人大笑着走近,山羊胡子一抖一抖,脸上的皱纹堆积如山。他一把搂住苏醒的肩膀:“好小子,生得一表人才啊!”
苏醒能感觉到老人的手在微微发抖,那种颤抖不是因为年迈,而是一种压抑的情绪。那双眼睛疯狂地眨动着,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,眼角的皱纹不停地跳动。
“宁老。”钱铁军立即站起身,恭敬地行礼,“他是我的得意门生。”那一刻,钱铁军的眼神中充满敬意,就像是面对一位令行禁止的统帅。周围的老兵们也纷纷站起,向宁老点头示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