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的金陵,秋意渐浓。落叶纷纷扬扬,在微风中打着旋儿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萧瑟的气息。
单十七踏着夜色来到明德堂,与人密室长谈,日落时分方才告辞。当夜,他乘坐吊篮进入金陵城,直奔太尉府。一路上,他的心思沉重,不时抬头望向天空中若隐若现的月亮。
太尉府内灯火通明,慕容翔正在设宴。宾客虽不多,却都是心腹之人。大厅内檀香袅袅,烛光摇曳,映照着众人凝重的面容。
裴护、裴逸作为裴家子弟自不必说,南海国将领魏纶、陈直的到场却颇有深意。更值得注意的是,王妃裴氏和世子慕容熙也在座。裴氏一身华服,端庄优雅,时不时低声教导着身边的世子。
这样的阵容意味深长——魏纶、陈直已被慕容翔视为心腹。若有朝一日大难临头,这两人必是托孤之选。两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,举止拘谨,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王妃和世子。
“大都督此番出征,连战连捷,真是大快人心啊!”魏纶端起酒杯,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。他的目光在慕容翔脸上一扫而过,又迅速低下头去。
确实,这个月对王师来说,堪称辉煌。月初在长安门一战,斩杀柳刚、沈崧等大将十六人,击溃幽州兵马。随后又在城西大败刘刚,大败敌军,斩杀数千将士。战报传来时,整个金陵城都沸腾了。
但魏纶心里清楚,这胜利的代价也不小。金陵中军损失了三分之一,这可是最精锐的部队。他还记得当年十万大军列阵时的威风,如今却在这场内战中消耗殆尽。想到这里,他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“贼军似乎还不死心。”陈直小声说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。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,让人很难相信他是陈司徒的后人。不过也难怪,在城郊遭遇惨败,损兵折将,部下死伤惨重,如今哪还有什么底气。
“确实如此。”慕容翔端起酒杯,杯中酒水微微晃动,“不过大都督似乎有意议和。”
“议和?”魏纶一惊,酒杯差点脱手,“形势大好,为何要议和?”
裴逸放下筷子,目光如炬:“可是粮草不足?”
慕容翔的脸色瞬间阴沉,但很快又恢复如常。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:“叔道果然聪慧。粮草确实紧张,大都督已做两手准备。若能议和最好,若不能,就联络雍凉诸郡,令其进攻金陵。再调动幽州、凉州及边塞诸胡,袭扰蓟城后方。”
“此计甚妙。”裴逸轻声附和,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
“所以现在更要网罗人才。”慕容翔的目光转向裴逸,“叔叔提到的那个卫忠,确实不错。”
王妃正在低声教训世子的餐桌礼仪,似乎对这番谈话毫不关心。但她的耳朵却微微动了动,显然在留意着每一个字。
“那人确实了得。”裴逸放下酒杯,回忆道,“单骑斩将,威震敌军,如此勇将实在难得。当日我亲眼所见,他一人当关,万夫莫开,连刘刚那等名将都对他赞不绝口。”
“哈哈,韦子恢也向我推荐过。”慕容翔大笑,笑声中带着几分欣慰,“才十六岁,前途不可限量啊!”
“夫君得此良将,当浮一大白。”王妃优雅地起身,为慕容翔斟酒。酒香四溢,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。
“此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,若好生培养,将来必成大器。”王妃又道,声音轻柔似水,“听说他得神人相助,特来投奔夫君,莫非是天意?”
“天意”慕容翔喃喃自语,眼神有些恍惚。
酒意上涌,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他想起那些年的屈辱,想起那些不得不阿谀奉承的日子。每一次低头,都像是一把刀,深深刺入他的心脏。
王妃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。这个细微的动作,却让慕容翔心中一暖。
他在心里暗暗盘算,要好好考验一下这个卫忠。若真是忠义之士,或可委以重任。他已经想好了一件事,就让卫忠去办,也好试试他的忠心。
夜色渐深,宴席散去。庭院中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,投下摇曳的影子。
慕容翔独自站在庭院中,望着天上明月。月光清冷,照在他的脸上,勾勒出一道深邃的轮廓。这个少年,会是他翻盘的关键吗?
远处传来更声,打断了他的思绪。他轻轻摇了摇头,收起了纷乱的心绪。不管如何,先看看这个卫忠的表现再说。
第二天一早,慕容翔就召集众人商议军务。大厅内,几案上摆满了地图和战报。
“蓟城方面传来消息,刘刚已经撤军。”裴护指着地图说道,“但他们在后方留下了大量斥候,似乎在监视我们的动向。”
“这是在试探。”魏纶皱眉道,“他们想看看我们是否会趁机出击。”
慕容翔沉吟片刻:“传令下去,严守城防,不得轻举妄动。”
“大人,”陈直犹豫了一下,“城中粮草”
“我已经派人去联系商队了。”慕容翔打断他的话,“最迟三日内,第一批粮草就能到达。”
众人松了一口气。但慕容翔知道,这只是权宜之计。要想真正解决问题,还得靠那个计划
“对了,”他突然开口,“把卫忠叫来。”
不多时,卫忠就来到了大厅。少年英气勃发,目光清澈坚定。慕容翔仔细打量着他,心中已有了决断。
“卫忠,”他缓缓开口,“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”
夜色渐深,宾客散尽,金陵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。
王妃送裴逸出府,月光朦胧中,她的面容隐在阴影里,眼底闪过一丝忧虑。庭院内的梅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,几片花瓣随风飘落。
“四兄那边”王妃欲言又止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。
“阿妹有什么话,但说无妨。”裴逸注意到妹妹的异常,放缓了语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