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多宝脸色瞬间煞白,额头上冷汗直冒。他张了张嘴,喉咙里发出“咕咕”的声音,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。
“韩勇,你你”他结结巴巴地后退两步,差点绊倒。这厮怎么突然转了性子?
韩勇冷笑一声,不再理会。贪财归贪财,但他清楚什么钱能拿,哪笔钱是不能碰的。刘多宝这人心胸狭窄,今儿个从他手里弄走六十两,迟早要遭报复。
他余光瞥向赵远,心中暗自盘算。这位少爷连偷他东西的贼都给银子,才是真正的大方之人。跟着这样的主子,才有前途。况且今天一天就赚了三十两,以后还有的是时间。
门外传来脚步声,两个壮丁走了进来。
“赵少爷!”刘多宝突然转向赵远,语气软了下来。他额头上的汗珠滚落,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痕。“是我有眼不识泰山,求求你饶了我吧,我保证以后再不跟你作对!”
赵远负手而立,目光平静:“你这种人,我信不过。还是去县衙说清楚吧。”
两个壮丁上前,架起刘多宝就要往外走。刘多宝挣扎着,脚下的靴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“你们真以为能拿捏住我?”刘多宝突然狂笑起来,声音里带着几分癫狂。“告诉你们,我在县城可是有人的!你们拿我没办法!快去找人,快去!”
他的喊声回荡在院子里,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走。赵远扫了一眼刘多宝的帮闲们,发现没人敢轻举妄动。
当即带着刘多宝、钱五、钱八、陈勇一行人往县城进发。路上尘土飞扬,马蹄声和车轮声交织在一起。
不多时,勇虎和八方带着另外两个帮闲和一名贼人赶了上来,银子凑齐了。
租了两辆骡车,赵远写好状子,一行人浩浩荡荡上路。
“远哥”勇虎搓着手,声音里带着紧张。“咱们这去告状,会不会见到县太爷啊?”
车上众人都紧张起来。对这些村民来说,县太爷就如天上的神仙,平日里想都不敢想。
“未必。”韩勇轻哼一声,抹了把额头的汗。“尽管县太爷已经开始审案,普通案子都是这么走流程,觉得不重要的话,批注一下就交给下面人办了。这事儿多少沾点里长的事,这事儿有点鸡毛蒜皮。”
“那咱们到了怎么递状子?”赵八方探出头来问道,“是不是要敲鼓喊冤?”
韩勇脸色一变,呵斥道:“胡说!那登闻鼓岂是随便能敲的?县太爷刚从外面回来要开审,差役才能敲的。要是敢乱敲,先打你四十大板再说!到了衙门就给我安分点!”
众人连连点头,缩回了脖子。骡车继续向前,车轮碾过石子,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。
赵远靠在车厢上,暗自叹息。大唐的诉讼都有规矩,从县衙到府衙再到州衙,一级一级往上告。要是敢越级告状,不管大案小案,先打四十大板。
这案子要是没有县衙小役参与,县太爷估计就批注一下完事。现在还真说不准会不会升堂。压根不想跟县太爷打交道。秀才虽然号称小相公,但在公堂上还是要行跪拜之礼,只有秀才才能免跪。
骡车摇摇晃晃走了大半天,终于看到了县城的轮廓。高大的城墙在阳光下泛着土黄色的光芒,城门楼上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一行人来到城门口,韩勇掏出耆长腰牌,顺利进城。刚过城门,一辆华丽的马车突然拦住去路,车前钉着圆形黑底鎏金“刘”字木牌。
刘多宝眼睛一亮,仿佛看到了救星。韩勇的脸色却大变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县城有“周、刘、钱”三大豪强,垄断着最赚钱的“布、盐、粮”生意,钱家就是最大的盐商。以前刘多宝总说他和县城钱家是一脉,原以为是吹牛,现在看来还真有些关系。
车帘掀开,一个头戴方巾、身穿锦袍的青年走下马车。他的举止优雅,面带儒雅之气,远远向赵远抱拳:“赵兄,别来无恙!”
赵远面无表情,声音冷淡:“有话直说。”
这钱修德是县城钱家嫡子,和他同年考中秀才,今年又考中了秀才,是富阳县有名的青年才俊。当年在县学时,钱修德眼高于顶,瞧不上这乡下出身的家伙。
自从赵远娶了孙雅芳后,这三年也不再进学,两人便没了往来。不过孙家和钱家是世交,孙雅芳与钱修德从小一起长大。这三年来,钱修德暗示过几次,让赵远和孙雅芳和离,愿意付一笔钱,可赵远始终不肯点头。
“赵兄果然快人快语。”钱修德指着刘多宝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。“他是我钱家旁支叔伯,不知轻重得罪了赵兄。我替他向你道歉,还望赵兄给个薄面,看在钱家的面子上,莫要再追究。钱家感激不尽。”
“哼哼!”刘多宝得意地看着赵远,眼中闪过一丝轻蔑:
县城钱家作为富阳县最大的盐商,就连知县都得给点情面。就凭你一个小小秀才,敢跟钱家叫板?
韩勇连连给赵远使眼色,希望他答应下来。钱家不光有钱,势力更大。从郡城运盐到富阳县,路上山匪无数,多少商队被劫,唯独钱家从未出事。
每任知县、典簿、县丞上任,都要登门拜访钱家。没有钱家支持,这几个地头蛇最近日子不太平。钱家要想动一个小役,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。
早知道刘多宝和钱家有关系,就算要了他的命也不会牵扯进来。韩勇心中暗暗叫苦,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