谭竹第一个举手，像是要把胳膊举到天花板上去：“报告！”
“说。”
“我觉得这不对！”谭竹理直气壮地说，声音洪亮得像是在喊口号，“咱们是人民当家作主，凭什么要给顾客赔笑脸？再说了，那些顾客有几个好东西？”
钱婷婷嘴角抽了抽，深吸一口气。她看着眼前这群“刺头”，忽然觉得这堂培训课比她想象中要困难得多。
“咱们先来做个小游戏。”钱婷婷走到队伍前面，“每个人想象自己是顾客，走到对面的"售货员"面前，用你觉得最舒服的方式打个招呼。”
“这也太幼稚了吧？”李婷翻了个白眼。
“那你先来。”钱婷婷微笑着说。
李婷不情不愿地走到对面，站在钱萍面前。她双手叉腰，下巴微抬：“喂，这件衣服多少钱啊？”
钱婷婷看着这一幕，叹了口气。看来这堂课，有的教了。
她走到讲台前，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“微笑服务”三个大字。
“各位，”她转身面对大家，“我知道你们觉得这些很麻烦，但请记住一点：顾客不是你的敌人，他们是支撑我们商场运转的重要力量。”
“切，说得好听。”有人小声嘀咕。
徐广成笑得眉眼弯弯，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。日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斜斜地打在他那张略显圆润的脸上，更添几分滑稽。
他扭头对身旁的同事挤眉弄眼，压低声音道：“瞧瞧，咱们的钱老师遇到钉子了吧？这下有好戏看了。”
这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，激起层层涟漪。坐在前排的几个老员工听笑了出声来。笑声在教室里荡漾开来，笑声带着不屑和轻视。
“现在都什么年代了，还搞这一套？”陈师傅捋了捋花白的胡子，不以为然地摇头，“咱们可是正经的供销社职工，哪用得着这么卑躬屈膝的？”
“就是就是，”王大姐接过话茬，摆弄着手中的钢笔，“凭啥要我们陪着笑脸？客人爱买不买，又不是求着他们。”
教室后排传来此起彼伏的应和声，夹杂着几声不加掩饰的嗤笑。
“徐广成，你笑什么笑？”李婷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，那张精致的小脸写满了不悦，“有什么好笑的？”
这突如其来的一幕，让整个教室安静了片刻。徐广成那张圆润的脸顿时僵住了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要知道，李婷可是供销社的台柱子，业绩常年第一，一向眼高于顶。平日里就连主任说话她都爱答不理的，今天这是怎么了？
“我我就是觉得”徐广成支支吾吾地解释，却被李婷打断。
“觉得什么？觉得很好玩是吗？”李婷双手叉腰，气势汹汹，“我推了约会特意来参加培训，你们倒好，在这儿胡闹！要是不想学就赶紧走，别在这儿耽误大家时间！”
钱婷婷看着李婷的表现，心中暗暗点头。这位供销社的销售冠军，果然不是省油的灯。
她轻咳一声，正色道：“李婷同志说得对。不过在此之前，我要特别表扬一下她。”
“表扬我？”李婷一愣，原本怒气冲冲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。
其他人也面面相觑，不明白钱婷婷这番话是什么意思。
钱婷婷缓步走下讲台，目光如炬地环视一圈：“诸位，我问你们，我们今天来这里是做什么的？”
“培训呗。”徐广成身边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懒洋洋地应道。
“对，是培训。”钱婷婷微微颔首，语气渐渐变得严肃，“可有些同志似乎把这里当成茶馆了，聊天说笑倒是挺来劲。这样的态度，对得起单位吗？”
【这个钱婷婷，不过是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小丫头片子，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说话？就算是培训老师，也不能这么不给老同志面子啊。】几个老员工心里不服。
钱婷婷毫不在意他们的不满。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：“省供销职工技能技能竞赛就要开始了，咱们东海百货不能输给别人。李婷同志懂得这个道理，所以她态度认真，这正是我要表扬她的原因。”
“至于有些同志嘛”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，“我就不多说是谁了。”
这一番话说完，那几个不服气的老员工顿时气势弱了下来。确实，这次培训关系到单位荣誉，他们刚才的表现是有些过分了。
“小钱说得对。”坐在角落里的谭竹突然举起手，“是我们不对，耽误大家时间了。”
说着，她转身狠狠拍了一下徐广成的肩膀：“都怪你这小子，笑得最大声！”
其他师傅也纷纷找起了替罪羊，对着自己的徒弟一通教训。教室里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，但这次不再是嘲笑，而是充满了善意的调侃。
钱婷婷看着这一幕，心中暗自松了口气。她故意板着脸说：“我们是国家单位的工作人员，要有责任心。客户来买东西，咱们要热情周到，这不是卑躬屈膝，而是职业操守。”
“小钱说得对。”李婷突然接过话头，“我就是靠着这种态度，才能成为销售冠军的。”
这话一出，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。众人都知道李婷的厉害，她说的话分量自然不同。
钱婷婷趁热打铁：“要是让外人说咱们态度差，给单位抹黑，你们觉得好吗？”
众人连连摇头，脸上终于露出认真的神色。
“好，既然大家都明白了，那就开始练习。”钱婷婷环顾四周，“谁愿意第一个来？”
“我来吧。”李婷主动站起身，“反正我也是销售冠军，让大家见识见识也好。”
“好啊好啊，让我们见识见识高手的水平。”徐广成也跟着起哄，完全忘了刚才的尴尬。
钱婷婷继续说道：“今天，我们就从最基础的站姿开始练习。记住，肩膀要放松，背要挺直”
整整一下午，会议室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抱怨声、叹气声和钱婷婷耐心的指导声。
突然，一道清脆的椅子摩擦声划破了嘈杂的空气。
钱婷婷站在教室前方，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群逐渐安静下来的售货员。她注意到角落里几个老售货员正在互相使眼色，眉宇间隐约透着不服气。对这几个老售货员，她需要找一个能替她承担部分压力的帮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