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婚后霍满月现在见着李母,叫“阿姨”,她说:“只是个小小的阑尾炎,切了就好了,您好好养病。”
“阑尾炎?”李母背靠着枕头打游戏,伤口现在还是会隐隐的疼,但光躺着太无聊了,她听了霍满月的话,直接嗤笑,说:“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,他们以为能瞒得住?”
霍满月正要给李母倒水,手顿住了,震惊极了:“您说什么?”
李母说:“估计是第一次切除阑尾时发现病理,第二次是做切片,什么止血,李顽蒙我呢。”
霍满月拧眉,不可思议:“您都知道?”
李母放下手机,说:“多半是他爸的主意,李顽说谎我可能听不出来,但他爸……和这个男人过了一辈子,他浑身上下有几根毛我都知道,老头子胆小,怕我想不开。”
这次李母生病,霍满月看得出来,李父和李顽都很紧张,相反李母这个当事人倒一脸轻松,她在床边慢慢坐下,问:“那您担心吗?”
要真是肿瘤,非同小可,午夜梦回时想到就一点儿不后怕?
李母说:“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。”
她指的应该是年轻时她得白血病的那一次。
李母也和霍满月提到了那次生病:“年轻的时候肯定怕,那三年多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撑过来的,可真正撑过来了也就那么回事,经历是糟糕的,但也不是白糟糕,你看我后来不就想开了,以前保守传统的我康复后就开始放飞……”
霍满月:“……”
李母笑,眼睛亮晶晶的。
可能这一刻,她是没把自己当成霍满月的前婆婆,没把自己当长辈,纯粹是跨越了年岁,平等的、出生年代不一样却同样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两个女人。
李母说:“当然了,在这之前我已经被李顽他爸绿了好几回,他爸管不住自己,我又死脑筋不离婚,生病后面对过生死,我变了,相当于换了个芯子,也是几经波折才和他爸达成协议,可能我们俩还是有缘吧,夫妻缘不尽,聊来聊去都觉得能接受这种形式,以前总吵架,实行开放式后反而和谐多了,就是比从前更忙,没空管李顽,这些年我也玩得挺多的,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,开心的时候比痛苦的时候多,所以就算现在我真得了什么治不好的肿瘤,阎王要取我性命,我也不遗憾。”
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,李父和李顽多虑了。
只有畏畏缩缩、一辈子活得憋憋屈屈、委曲求全的人,在真正面对死亡时才会害怕不甘,而那些在有效的人生里玩得尽兴的,反而更能潇洒坦然。
现在看李母,就是这个样子。
和李母聊完后,霍满月觉得像打开了新世界,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,她想起之前阮棠和她说的:“老一辈人比我们开放多了。”
但她想,这应该也只是个例。
她不想显得太没见过世面,可的确,还是被深深震撼。
虽然她也和李顽说过要学他父母那样,但那纯粹是她口嗨。
骨子里她和李顽一样,只能接受一对一。
李母说完这些偷偷打量霍满月,问:“你不想说我自私吗?”
霍满月回过神,点头说:“自私。”
李母抿唇。
霍满月淡笑:“可自私不是缺点。”
为自己打算,为自己着想,对自己的喜怒哀乐负责,人生短暂,尽情享乐,何错之有?
今日,和李母聊的这些只会烂死在这病房里,天知地知,她知,李母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