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然呢?”安建波看着他,“你觉得你做的这些事情,是你这个年龄应该做的吗?居然主动往她的刀子上撞!志安,那是刀子啊!稍不留神,真的会死人的!医生都说了,你要是再用力点儿,直接就起不来了!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?”
“我什么也没想……”林志安低下头,“从她掏出刀子,横在我脖子上那一刻起,我脑子就炸了!”
“你这么一炸,毁掉的,可是你们两个人!”安建波表情严肃,苦口婆心,“志安,小兰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,你就别再给她添乱了!你这个样子,只会把她愈推愈远!”
“我就是不推,她也离我很远……”林志安苦笑,“她早就不要我了!”
“你既然知道,何必又自讨没趣呢?”安建波轻叹,“你们各自安好吧!为了她,也为了你自己!都年过半百的人了,怎么还跟个愣头青一样,脑子里全是情情爱爱呢?用你妹妹的说,你这就是什么脑来着?”
林志安回:“恋爱脑!”
“对,就是恋爱脑!”安建波用力点头,说完又笑,“你看,你自己还挺清醒的嘛!一把年纪的人了,怎么还学人家小姑娘恋爱脑?说出去,律所的人,怕是要笑掉大牙!”
“是挺可笑的……”林志安咧嘴自嘲的笑,“但是……”
改不掉啊!
他都改了三十多年了,从被她父母嫌弃那一天起,就开始拼尽全力的改,想方设法的从这段感情中抽身。
可有些事,就是很奇怪,你越是用力,记得就越牢。
许素兰有什么好呢?
不过就是天天追在他后面,给他带各种早点零食,完全不管他的黑脸,自顾自的给他讲无聊的笑话;在他被人打的时候,哭唧唧的照顾他。
他偶尔情绪不好会发疯,像他父亲那样,身边人知道他父亲进过精神病院后,所有人都远离他,一边说他是什么疯批美男,一边又视他为洪水猛兽。
只有她还屁颠颠的跟在他后面,一如既往的对他好,她看向他时,眼底亮若繁星,光华璀璨,令人目眩神迷。
而她之所以对他这么好,就是因为他救过她!
他救过的人,其实挺多的,但没有谁像她那样,一定要报答他,固执的跟在他身后两年,哪怕他凶她,她气哭了,第二天仍要笑眯眯的来找他,好像昨天的事,根本就没发生过一般!
她真的很好,他自从失去她后,就再也没有遇到比她更好的人了!
他自小就知道自己的家庭跟别人家不一样,他的父亲正常时温柔细致,是个再好不过的父亲和丈夫,可他不正常时,却又变得狂躁易怒,偏执可怕,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,便跟人争执不休,不惜大打出手。
一开始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,但后来他知道了,他有狂躁症和抑郁症。
生于这样的家庭中,不管在哪里,他都是被歧视和排斥的对象。
母亲为了他,一而再而三的搬家,用新的环境,来掩盖家中的不幸,也为他换取短暂的平静。
但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,也知道自己不配拥有正常人所拥有的友情和爱情,可许素兰就那么毫无防备的出现了,固执的像头牛犊子。
像她那样执着的人,任何人都难以拒绝。
更不用说,像他这种像老鼠一样,活在阴沟里的人,看见她,仿佛看见了光。
人在年轻时,是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的,遇见了,终其一生,都忘不掉。
哪怕她容颜老去,身材变形,性情大变,可只要看到她,那些拥有光的日子,就又回来了,那些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点点滴滴,也如春雨一般润物无声。
他是一块干裂已久的河床,渴望那种润泽。
可是,这跟许素兰本人,真的有关系吗?
他念念不忘的,其实是那一段难得的好时光吧?
有人不管不顾全心全意对他好,无论他如何狼狈可怕,声名狼藉,她都毫不在意,满心满眼都是他!
但她最终还是不要他了,嫌弃他,逃避他,憎恶他,最终再见面,成了仇人,分外眼红!
所以,他到底还在纠缠什么?又试图从她身上找寻什么呢?
他找寻的东西,早就已经不在了,如泡沫一般,消失在数十年前,永远没有再找到的可能了!
他却还在这里刻舟求剑,却不知那把剑,早已在时光的洪流中腐蚀殆尽!
林志安苦笑一声,闭上双眼。
安建波叹口气,也没再说什么,只将他身上的被子掖了掖。
门外,一双阴沉沉的双眼,透过没关严的门缝,阴恻恻的注视着他们。
是吴青远。
吴青远离开民政大厅后,便被自己的顶头上司刘副院长紧急召唤,回医院说明情况。
其实院长早在他出来那天,便已让他赶紧回医院了。
但他没回去,先联络了副院长刘强打探情况,先将自己这边的情形细细的说了一遍。
两人狼狈成奸已久,这些年没少吃黑钱,但他吃的那点钱,比起刘强,根本没眼看,从来都是刘强吃肉,他喝点肉汤。
即便如此,这灰色收入依然是数目可观。
如今他被人曝出来,拔出萝卜,难免会带出泥来,所以,刘强就算是为了自己,也得千方百计的保他!
刘强为了保住吴青远,也是煞费苦心,他被拘留时,他一直在暗中活动说好话,总算打通了一些关节,只要那个幕后曝料者没有新的证据拿出来,便可保安全无虞。
确定这点后,两人又细心的对了一遍,确保在相同事件上的说法保持高度一致,还特意操练了一下,做好万全准备后,刘强才让吴青远露面。
有他在前面铺垫打点,吴青远这边也准备得异常充分,面对工作组的巡问,不慌不忙,说得头头是道,也将自己入住豪华酒店的事“澄清”了,拿出了骆梅微信支付的凭证。
为了让这场戏演得足够真,他没有再隐瞒他和骆梅之间的不正当关系,坦然承认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