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舒蕴忽然笑了。
那笑容极浅,却让宁明诚无端脊背发凉。
“父亲,因果弄反了。”她缓缓站起身,月白裙裾如水般垂落,没有一丝褶皱。
“若不是你们先做了初一,女儿又何须做这十五?”她轻轻抚平袖口并不存在的皱褶,“女儿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。”
阳光透过雕花窗棂,在她素净的面容上投下斑驳光影。那双眼清澈见底,却让人看不透其中情绪。
宁鸿朗站在一旁,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
他记忆里那个总是安静微笑的长姐,什么时候变成了眼前这个这副让人陌生的样子?
宁舒蕴走出花厅时,阳光正好洒在廊下的青石板上。
她微微眯起眼,唇角不自觉地上扬。
“小姐,都清点好了。”燕儿小跑着过来,脸上掩不住的喜色,“一共十二口樟木箱子,已经让周大哥带着人往马车上搬了。”
宁舒蕴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指尖抚过袖口精致的缠枝纹。
她当然知道,这不过是母亲嫁妆的一小部分,连她开口要的一半都不到。
但看着窦秀婉那张铁青的脸,和宁明诚强压怒意的模样,已经足够让她心情愉悦。
“舒蕴!”程姚媛的声音从回廊那头传来,身后还跟着苏菀菀和几位贵女。
她们显然是听说消息赶来的,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好奇的神色。
苏菀菀第一个冲过来,挽住宁舒蕴的手臂:“表姐,听说你把宁家的库房都搬空了?”她眼睛亮晶晶的,活像只偷到鱼的小猫。
宁舒蕴失笑,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:“哪有那么夸张。”
她转向众人,眉眼间是掩不住的轻松,“不过今日确实得了些好东西,正好请诸位去醉仙楼尝新。”
贵女们闻言都笑起来,七嘴八舌地打趣。
程姚媛更是促狭地眨眨眼:“那我们可要好好宰你一顿,听说醉仙楼新来了个江南厨子,做的蟹粉狮子头可是一绝。”
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外走,宁舒蕴走在中间,月白色的织金马面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
这样鲜活生动的宁舒蕴,是宁鸿朗从未见过的。
少年站在回廊的拐角处,呆呆地望着这一幕。
他本是追出来想当和事佬的。母亲刚才确实太过分了,他想跟长姐道个歉。
可眼前的宁舒蕴,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端庄严肃的姐姐判若两人。
在他的印象里,长姐永远穿着素净的衣裙,发髻一丝不苟,连笑都是克制的。
她会在他逃学时板着脸训斥,会在他功课不好时敦促他温书。可眼前这个会捏表妹脸蛋、会跟闺中密友说笑的长姐,陌生得让宁鸿朗心头发慌。
更让他不安的是,他分明感觉到,长姐看苏菀菀的眼神,比看自己这个亲弟弟还要温柔亲近。
“鸿朗少爷?”身后的小厮轻声唤他,“要不要奴才过去”
宁鸿朗摇摇头,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
他看见长姐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食盒,亲手递给苏菀菀。小姑娘欢呼一声,迫不及待地打开,捏了块点心就往嘴里塞。长姐笑着用手帕替她擦去嘴角的碎屑,那神情,温柔得让他眼眶发热。
在他记忆中,长姐从未这样对待过自己。
“走吧。”他哑着嗓子说,转身时却听见苏菀菀清脆的声音:“表姐,这个好好吃!你也尝尝!”
他忍不住回头,正看见长姐就着苏菀菀的手咬了一小口点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