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风呼啸,细雪如针,韩家峪的一行人借了几辆大车,装满了钱粮,浩浩荡荡地往村里赶。天空阴沉,云层厚重,仿佛随时能挤出水来。北风呼啸着掠过光秃秃的山岭,裹挟着细碎的雪粒,在人们的脸上打得生疼。
积雪未化的路面上,大车碾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,像是老人絮絮叨叨的牢骚。车轮碾过的痕迹很快就被纷飞的雪花填平,仿佛从未有人经过。
“终于,终于能过上一个像样的好年了。”岳七一边喃喃自语,一边用力搓了搓那双被寒风冻得通红、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掌。尽管如此,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车上那堆得满满当当、几乎要溢出来的粮袋。那专注而热切的眼神,仿佛他此刻正凝视着的不是普通的粮食,而是一堆闪闪发光、价值连城的金子。他时不时地伸出手去,轻轻拍打着那些鼓鼓囊囊的粮袋,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,才能让自己确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,而不是一场美梦。
与此同时,韩远正默默地推着那辆载满粮食的大车,耳畔不断传来周围村民们欢快的笑声和交谈声。寒风凛冽,吹得他的眼睛发涩,甚至有些微微泛红,但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满车的粮食上。自从意外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,他就一直在脑海中反复思考着一个问题:究竟该如何在这个完全不同于现代的时代里生存下去,找到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。
“三郎,明年就该点检府兵了,你也到了年纪。”岳七突然转头看向韩远,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。
韩远轻轻摇了摇头:“我对当府兵没什么兴趣。”
这话一出,周围顿时炸开了锅,就像是往平静的水面扔了一块巨石。
“咋能对府兵没兴趣呢?”岳大岳瞪大了眼睛,一脸不可思议。
“当上府兵,不仅能逃过赋税,还能混口饭吃,还能分田地!”岳二豹急切地说道,脸都涨红了。
“要是立了功,说不定还能当官呢!”有人在后面附和道。
韩远看着这些人激动的样子,心里暗自摇头。在这个时代,府兵确实是普通百姓最好的出路之一。但他对打打杀杀实在提不起兴趣,况且,他还有其他打算。
老爹韩铁戈走在一旁,看了看儿子欲言又止的模样,轻声道:“不想当就不当,咱家只有你我两个人相依为命,按照现行的规矩和传统来看,你其实并没有太多机会去争取那个位置。”
韩远心里一暖,老爹总是这样,从不强迫他做什么。这种包容和理解,让他在这陌生的时空里找到了依靠。
“七郎,大山,后天就是家里的宴席了,让你们爹也来。”老爹转头对岳七和岳山说道,声音里带着几分豪爽。
风雪中的路程仿佛格外漫长,但终于,一行人来到了村口。远远望去,村子里的房屋在雪地中显得格外低矮,炊烟袅袅升起,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格外醒目。
槐叔拄着拐杖站在村门前,佝偻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格外单薄。看到大家回来,他笑得满脸褶子:“铁戈回来了?这是发财了啊!”
老爹从车上取了一小袋粮食和布匹递给槐叔:“槐叔,礼物是一斗谷子和两匹布,拿回去用。明天我摆宴,您可得来。”
“这使不得”槐叔推辞着,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欣喜。
“跟我还客气什么。”老爹直接把东西塞到槐叔怀里,那动作干脆利落,不容拒绝。
岳秋娘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,对韩远小声道:“你爹就是这样,村里有困难的,他都会帮衬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钦佩。
韩远看着她微红的脸颊,笑着说:“所以秋娘子才会看上他吧?”
“你这孩子,胡说什么!”岳秋娘子脸一红,转身就走,但那匆忙的背影却透露着几分娇羞。
进了村,各家各户分散开来。韩远和老爹把粮食往家里搬,小小的窑洞很快就被粮袋堆满了。屋里的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特有的香气,让人心安。
“老爹,咱家太小了,不如趁着冬闲,再箍两孔窖,把院子也整整?”韩远一边擦着额头的汗,一边提议道。
“听你的。”老爹点点头,又道,“你也到了年纪,该说亲了。”
“老爹的终身大事才要紧。”韩远笑道,“秋娘子多好的人啊。”
老爹正要说话,外面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:“说得对啊!”
里正岳仁和村正岳安走了进来。岳仁是个面善的老者,须发半白,身上穿着一件笔挺的圆领长袍,头戴软脚幞头,整个人给人一种温和可亲的感觉。
“来得正好,正要去找里正登记三郎的手实。”老爹说道,语气中带着几分郑重。
岳仁和岳安简单问了些韩远的来历,很快就把手续办完了。期间,韩远注意到岳安时不时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自己,但他表现得很自然,仿佛没有察觉。
“好了,过几天你的户籍就能下来。”岳仁合上册子,眼睛一转,“现在咱们来说说铁戈和秋娘子的事?”
老爹顿时老脸一红,韩远在一旁看得直想笑。这个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威严模样的老爹,在这种事情上却像个害羞的小伙子。
这时,外面又传来脚步声,岳秋娘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进来。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升腾,带来一阵诱人的香味。
“我我看天冷,给你们送点热面来。”她的脸比老爹还红,说话时目光不敢看人,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。
韩远看着这一幕,心里暗自欣慰。这个家,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。他知道,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,能有一个温暖的家,是多么难得的幸福。
夜幕降临,村子渐渐安静下来。零星的灯火在窗户中闪烁,像是黑暗中的星星。韩远站在院子里,看着天上的繁星,心中思绪万千。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,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但此刻,他只想好好享受这份难得的平静。
寒风依旧在呼啸,但屋内的炭火却格外温暖。老爹坐在火盆旁,脸上的笑意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温柔。韩远知道,这就是家的感觉,这就是他要守护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