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宸殿的铜漏滴答作响,杜荷领着戴至德、贺兰楚石和秦怀道跨过殿槛,玄色官靴踏在金砖上铮铮作响。
四人齐刷刷甩开蟒袍下摆:"臣等叩见太子殿下。"
"起来说话。"
李承乾指尖摩挲着案头青玉镇纸,"粮草案查得如何?"
杜荷从袖中抖出卷宗:"西市胡商、平康坊赌档、金吾卫衙门口——"
他展开幅水墨人像,"这三处都有人见过穿赭色澜袍、挎横刀的汉子与周维密谈。"
画像上的男子眉眼模糊,唯独腰间蹀躞带镶着枚残缺的虎头玉扣。
李承乾盯着玉扣纹样,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兵部库房见过的军械图——那分明是陇右道折冲府的制式腰牌!他喉头滚了滚:"此人现在何处?"
"臣等翻遍长安一百零八坊"
戴至德突然接话,鎏金护腕撞得案几砰砰响,"连万年县地窖都搜了三遍,活不见人死不见尸!"
殿角铜炉腾起袅袅青烟,李承乾瞥见贺兰楚石后颈新添的刀疤:"李义府呢?"
"说是染了风寒。"
秦怀道突然开口,孔雀补子上的金线在烛火中明灭,"但臣昨儿路过平康坊,瞧见他小舅子在醉仙楼宴客。"
李承乾猛然攥紧镇纸,玉石棱角硌得掌心生疼。
三司会审在即,御史大夫竟称病不出,这潭浑水怕是比想象的更深。
檐外忽然掠过寒鸦啼鸣,惊得他袖中密折滑落半角——那上面赫然盖着范阳卢氏的火漆印。
“那苏培元呢?”李承乾追加询问。
“您指的是苏中郎将?”杜荷皱眉说:“自昨天起就没有再见过他。”
“大理寺张乾的情况又是怎样?”
“昨日尚在。”这时,杜荷已然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。
转身向后排众人望去,李承乾进一步征询意见:“戴大夫,你有何看法?”
感受到对方眼神里的探询意味,作为前任丞相之子且素以才干著称的戴至德起身施礼回答道:“他们很可能前往了洛阳。”
对此结论表现出些许赞许之意的同时,李承乾继续追问:“理由何在?假设真如你所说那个人已经逃离长安,那可供选择的去处实在太多了——比如岐州、成都甚至是太原,甚至是更远的华州或陕州;另外直接返回原籍地亦未尝不可。”
“因为他们背后站着不敢轻易暴露身份的大人物,定需做好周全布置。而作为仅次于都城的第二大都会,正值佳节期间,洛邑无疑是最佳藏匿之地。”
戴至德解释完毕再度作揖表示恭敬。
听罢对方阐述,李承乾紧接着提问道:“那么既然认定李、苏两位皆奔赴东都,则对张乾而言,他的举动是否也可以被推测出来呢?”
紫宸殿内铜漏滴答,戴至德掸了掸官袍下摆:"洛城那边自有苏培元坐镇,咱们贸然插手反倒容易打草惊蛇。"
李承乾指尖叩着青玉镇纸:"诸位可听清了?"
鎏金烛台映得他眉眼如刀,"敌暗我明,不如以静制动。"
"臣等明白!"
众人轰然应诺,蟒袍广袖带起穿堂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