寿安堂里暖意融融，檀香袅袅，太夫人端坐在主位上，笑容满面地打量着面前的几个年轻人。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进来，在她鬓角的银丝上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。
陆氏领着萧清柔、萧慕言和陆青岚依次上前，规规矩矩地行过请安礼后落座。茶童奉上香茗，瓷器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。
陆青岚小声同萧清柔说着话，态度亲昵，与昨日判若两人。她时不时掩唇轻笑，眼波流转间尽是讨好之意。萧清柔虽偶尔应上一两句，但神色淡淡，眸光微垂，显得兴致缺缺。
太夫人眸光一转，暗暗思忖。前几日柔丫头还说极不喜欢这个表妹，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，怎么今日竟肯搭理了？莫非是陆氏从中说和？
"岚丫头，女学如何？可还习惯？"太夫人放下茶盏，含笑问道。她年纪大了，最喜欢看着晚辈和睦相处。
陆青岚温顺地垂首，声音轻柔："托太夫人的福，女学里的功课都不算难。以前在南京时，父亲教导严格，这些课程都学过了。"说着，她瞥了眼身旁的萧清柔，眼底闪过一丝得意。
太夫人微微颔首。这陆青岚确实聪慧，陆谦教导有方。只是看着陆氏对这侄女比对亲生女儿还要上心，太夫人心中不悦。堂前几案之隔，她能清楚看到陆氏望向陆青岚时那份温柔慈爱，远超过看萧清柔时的淡然。
"岚丫头确实讨人喜欢。"太夫人意有所指地看向陆氏，语气忽转严厉，"柔丫头性子倔，但到底是你亲生的。做母亲的，总该多担待些。"
陆氏心头一凛，忙放下手中的茶盏，露出愧疚之色："母亲说得是。我这些年忙于府务，疏于照萧清柔，实在惭愧。往后定当好生弥补。"
说着转头看向萧清柔，语气温柔："清柔，你向来懂事，可别怪母亲。"她伸手想去拉萧清柔的手，却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。
萧清柔眸光微闪，纤长的睫毛轻颤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："母亲说的哪里话。我们是最亲的母女，母亲就算偏疼青岚表姐些，心里总归最疼我的。"
这话说得陆氏一时语塞，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，心虚得很。她对萧清柔，确实算不得慈母。
"母亲怎么不说话了？"萧清柔笑问。她今日一改往常冷淡疏离的态度，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温柔，与往日判若两人。殊不知这样的转变，反倒让陆氏更加不安。
陆氏回过神来，干笑道："只是感慨你长大了，越发懂事了。"她端起茶盏掩饰尴尬，却不小心洒了些许在衣襟上。
一旁的陆青岚始终保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，但心底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嫉恨。她明白这种情绪不该有，可就是控制不住。从小到大，她都是那个被众人夸赞的乖巧懂事的好孩子，为什么今天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萧清柔身上？
正当气氛微妙之际，韩氏突然阴阳怪气地开口："二弟妹今儿这是演的哪一出戏？看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。往日里对清柔冷冷淡淡，今儿怎么想起来做慈母了？"
"大嫂这是不愿见我和清柔母女情深？"陆氏冷笑一声，眼底闪过一丝寒意。
韩氏脸色一僵，急忙摆手："二弟妹误会了，我只盼着府里和睦。"她暗暗后悔多嘴，却又忍不住继续道，"只是你平日里对陆家侄女百般疼爱，今儿突然对清柔这般亲近，着实叫人不习惯。"
"原来如此。"陆氏语带讥讽，"我还以为大嫂巴不得看我们母女不和呢。"
这话太过犀利，韩氏如芒在背，连忙拉着一旁的卢氏打圆场。卢氏见状，忙说起前些日子城南新开的绣庄，这才勉强平息了这场风波。
待到去女学的路上，陆青岚小心翼翼地跟在萧清柔身旁。见萧清柔不似昨日那般冷淡，她才敢偶尔搭句话，说些闲话家常。马车轻轻摇晃，车帘随风轻拂，遮掩了她眼底不时闪过的算计。
萧清琪忍不住凑到萧清柔耳边，压低声音问："二姐，你昨儿不是说不想理陆表姐吗？今儿怎么改主意了？是不是二婶说你了？"她圆润的小脸上写满了困惑。
萧清柔不答，只是微微一笑。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袖口的刺绣，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。
街道上行人熙攘，远处传来货郎的吆喝声。一队官差从马车旁匆匆而过，扬起的尘土模糊了少女们的身影。
陆青岚偷偷打量着萧清柔的侧脸，心中忐忑不安。她总觉得萧清柔今日的态度转变得太突然，让人捉摸不透。那个性格倔强、不愿与她亲近的表妹，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温和？
马车缓缓驶过繁华的街市，驶向女学所在的方向。萧清柔望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街景，眼底闪过一丝深思。她当然有她的打算，只是这盘棋，才刚刚开始。
这日之后，陆青岚在定北侯府的日子变得格外顺遂。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正好，粉白的花瓣随风轻舞，落在青石板上，如同一幅浅淡的水墨画。
萧清柔对她的态度缓和不少，不再处处针锋相对。这种改变来得突然，却让府中上下都松了一口气。
"妹妹来了。"陆青岚放下手中的书册，嘴角漾着温柔的笑意。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侧脸，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。
萧清柔轻轻点头，裙摆在地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，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。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点心上，迟疑片刻，伸手拿起一块。
"这是新做的桂花糕，妹妹尝尝。"陆青岚笑着推过去一盘，"我特意让厨房少放了糖。"
萧清柔咬了一口，眉头微微舒展："确实不错。"她的语气依旧平淡，但比起从前的冷漠，已经好了太多。
承恩堂里，陆氏望着两个女儿其乐融融的场景，唇边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。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，仿佛也在为这难得的和谐欢呼。
"二小姐最近懂事了许多。"王妈妈一边收拾茶具，一边小声说道，"老奴记得去年这时候，二小姐还"她及时住了口，显然想起这话题不太妥当。
陆氏敛了敛神色，温声道："清柔到底是我的女儿，再任性也知道分寸。"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，眼神有些恍惚。
等两个女儿离开后，陆氏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。她靠在软榻上，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，陷入沉思。
"王妈妈。"她轻声唤道，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。
"老奴在。"王妈妈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，走到陆氏身边。
"你说，我这个做母亲的是不是太过分了？"陆氏苦涩一笑，"这些年来，我对清柔"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