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婉婉把掌家之权交出后,便把自己关在了映月居。
她不再过问府中任何事务,连日常用度都由苏嬷嬷和杜嬷嬷亲自操办。这些日子,她只做一件事——写字。笔尖在宣纸上游走,一笔一划都透着几分心事,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倾注进去。
“小姐,您这些天都在写什么?”翠环端着茶走进来,看着满桌的宣纸,眼中闪过担忧。
柳婉婉手中的毛笔顿了顿,抬眼看向窗外纷飞的落叶,语气淡然:“写些闲章罢了,总要找点事做。”
“可是小姐”翠环欲言又止,手中的茶盏微微颤抖。
杜嬷嬷端着一碗燕窝走进来,脸上带着几分怒气:“大夫人那边又在张罗着买人,说是府里人手不够。这些人,真是越来越不知收敛了。”
“买就买吧。”柳婉婉继续执笔写字,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。
“可是府里哪来的银子?”杜嬷嬷把燕窝重重放在桌上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,“这些年小姐的嫁妆都被他们吃空了,如今倒好,为了那门亲事又要卖铺子。”
柳婉婉搁下笔,嘴角扬起一抹淡笑:“他们自有打算。”
“小姐”翠环一边添着炭火,一边忍不住抱怨,“谁不知道秦东阳和端昭在军中立了大功,老夫人指不定打的什么主意。这些人,真是”
“翠环。”柳婉婉轻声制止,声音里带着疲惫,“说这些做什么。”
她站起身,走到窗前。不知在想什么
苏嬷嬷看着柳婉婉消瘦的背影,心疼地说:“小姐,您别想那么多了。和离的圣旨早晚会下来的。”
柳婉婉点点头,目光却有些失神。她还记得刚进府那天,老夫人笑眯眯地拉着她的手,说她是将军府的福星。可现在呢?不过是一枚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罢了。
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“老夫人房中的吴妈妈来了。”翠环探头看了看,低声说道,眼中闪过一丝厌恶。
柳婉婉回到案前坐下,语气冷淡:“不见。”
吴妈妈在外间等了许久,期间几次想要强行进来,都被苏嬷嬷挡了回去。最后只得悻悻离开,脚步声中带着几分怨气。
“听说是来说老夫人病了的事。”杜嬷嬷压低声音道,“墨神医那边请不动,老夫人的青玉散也吃完了。”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柳婉婉一眼,“这些人,现在知道求小姐了。”
柳婉婉执笔的手顿了顿。她当然知道老夫人的病情,没有青玉散确实熬不过去。可是,凭什么?凭什么她被伤害至此,还要为他们着想?
“小姐,您别心软。”翠环连忙说道,“他们把您的心都伤透了。当初老夫人要拿您的嫁妆做聘金时,可曾想过您的感受?”
柳婉婉轻叹一声:“我没打算帮他们。”
只是想着,若是和离后能好聚好散,倒是可以在墨伯父那边说一声。但银子,她是一文都不会再出了。这些年,她付出的已经够多了。
“小姐说得对。”苏嬷嬷走过来,轻轻为她捏着肩膀,“您现在要想的是自己。这些年,您为将军府付出太多了。”
杜嬷嬷也跟着点头:“是啊,小姐。您看看您,这些日子都瘦了一圈了。”
柳婉婉低头看着案上的字帖,笔下写的都是“放下”二字。可真要放下,谈何容易?她在这将军府住了五年,付出了太多真心,却换来满身伤痕。
夕阳西下,映月居内一片寂静。
柳婉婉看着案上写好的字,突然笑了。她在等一纸圣旨,等着重获自由。至于将军府如何,与她再无关系。
就在这时,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“小姐,是大夫人身边的玉兰姐姐。”翠环又探头看了看,“听说是来说端将军的事。”
柳婉婉的手微微颤抖,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片。
“不见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玉兰在外间等了一会儿,最后留下一句“大夫人说,还请二夫人三思”就离开了。
柳婉婉放下笔,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。她知道,这不会是最后一次。大夫人、老夫人,他们还会派人来。但这一次,她不会再心软。
苏嬷嬷看着柳婉婉略显疲惫的侧脸,轻声说:“小姐,要不要歇息一会儿?”
柳婉婉摇摇头,重新拿起笔。
夜色渐深,映月居的灯火依旧亮着。柳婉婉一笔一划地写着字,仿佛要把所有的不甘都化作墨迹。
老夫人的病来得突然,整个秦府上下乱作一团。下人们匆匆忙忙地奔走,医女们手持药箱进进出出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。
柳婉婉站在廊下,看着眼前这一幕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刺绣。
“二夫人,太医来了。”丫鬟小声禀报。
柳婉婉微微颔首,目送着太医匆忙走进内室。她知道,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。没有墨神医的药,老夫人的病情只会不断恶化。
内室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,时断时续。柳婉婉站在原地,手指越发用力地绞着衣袖。
良久,太医才从内室出来。他面色凝重地对等在外间的秦东阳说道:“老夫人的心疾已经很严重了,若是没有墨神医的青玉散,恐怕”
秦东阳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阳光透过回廊的雕花窗棂洒在他身上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
“墨神医那边”秦东阳的声音有些沙哑,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。
太医摇了摇头,胡须微颤:“老夫人能撑到现在,全靠这一年来服用的青玉散。但若是停药,恐怕”
话未说完,秦东阳已经转身离去,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响。柳婉婉看着他的背影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。不欲多想,她转身回了映月居
秋日的暮色渐渐笼罩下来,映月居内灯火通明。柳婉婉正在灯下写字,笔尖在宣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。突然“砰”的一声,房门被人踹开,门栓断裂的声音格外刺耳。
她抬起头,看到秦东阳一身戾气地站在门口。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,像是蛰伏的野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