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内的气氛越发凝重,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起来。端昭上前一步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:“柳婉婉,你别给脸不要脸。我与东阳用战功换来的婚事,容不得你来捣乱。”
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,狠狠击打在柳婉婉心上。她想起了战死沙场的父兄,想起了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。记忆中那些血与火的场景一幕幕闪过,和父亲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嘱托还在耳边回响。
曾几何时,她对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军充满敬意。可如今,这份敬意却被眼前二人的言行消磨殆尽。
“翠环。”她轻声唤道,声音有些沙哑。
翠环立刻推门进来,站在柳婉婉身边。她怒视着端昭和秦东阳,声音坚定:“两位将军,请回吧。”
端昭勃然大怒,指着翠环的鼻子:“区区一个下贱丫鬟,也敢对本将军无礼?”
翠环在屋外听到了屋内小姐被言语欺辱,心中早就怒火翻腾,只是强制压抑着,现在却是再也忍不住了。她是个粗使丫鬟,不懂那些官家小姐的矜持,此刻只想为主子出一口恶气。
“我一个下贱丫鬟都懂得什么是廉耻,将军大人倒是好本事,战场上勾搭别人的夫君,如今还要欺压我家小姐!”翠环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,却字字诛心。
话音未落,一记响亮的耳光便落在了翠环脸上。清脆的声响在庭院中回荡,惊起几只停在枝头的麻雀。
秦东阳甩了甩泛红的手掌,冷眼看向柳婉婉:“你府上的丫鬟,就是这般没规矩?”他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。
柳婉婉看着翠环瞬间红肿的脸颊,心疼得眼眶发红。秋日的阳光透过院中的梧桐树洒下斑驳的影子,映在翠环苍白的脸上。
她扶住摇摇欲坠的翠环,眸中寒光乍现。不等秦东阳反应过来,她抬手便是一记耳光。
“啪!”
这一次的声响比方才更响亮,秦东阳的脸颊瞬间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。
“我的人,也是你能随意打骂的?”柳婉婉冷冷开口,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凌厉。
秦东阳捂着脸,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。他身为百姓爱戴的将军,何曾受过这般羞辱?一个弱质女流,竟敢当着端昭的面打她?
端昭站在一旁,错愕地看着这一幕,似是不敢相信柳婉婉敢动手打自己的夫君。
秦东阳深吸一口气,眼中闪过一丝阴狠。最终,他只是冷冷瞪了柳婉婉一眼,带着端昭离开了。
“翠环,疼不疼?”柳婉婉轻轻抚摸着丫鬟红肿的脸颊,心疼得不行。
“不疼的,小姐。”翠环反而笑了,眼中闪着泪光,“再忍忍,等圣旨一到,咱们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。”
柳婉婉叹了口气,目光落在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秋菊上。当初听说陛下要赐婚,她还特意想见端昭一面。毕竟作为朝廷第一位女将军,她以为端昭会是个刚正不阿的女子。
可今日一见,只觉得心寒。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女将军,竟是这般跋扈之人。
她摇了摇头,却是更加坚定了和离的做法是正确的。
既如此,这管家之权还是应当尽快交接出去。自那日说过将中馈交还给大嫂苏氏,过后却是被苏氏百般推脱,至今还未脱手。
“去请吴管家来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我有事要吩咐。”
九月已过半,婚期定在十一,时间紧迫。府中能操持婚事的,除了她这个主母,就只有二房的婶母。
柳婉婉站在窗前,看着院中飘落的梧桐叶,暗自下定决心,绝不会出面帮忙筹办这场婚事。
最后,婚事交给了二老夫人操办。二老夫人虽然看不惯秦东阳的为人,但碍于亲族情分,还是接下了这个差事。
下聘前,二老夫人召集全府上下商议聘礼之事。老夫人执意要柳婉婉也来参加。
柳婉婉心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,但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能无耻到什么地步。她换上一身素雅的衣裙,在翠环的搀扶下来到正厅。
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。秦东阳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,手里攥着一张礼单,眉宇间带着几分不耐。
“二婶,这礼单我看过了。”秦东阳随手将礼单扔在桌上,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轻慢,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一万两聘金,几对金镯子玉镯子,再加上些头面和锦缎,不过如此。”
柳婉婉缓缓转过身,目光落在他脸上,似是要看清楚他哪里来的自信。
二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,听到这话,冷笑一声:“不过如此?府中现在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,你倒是说说,这聘礼从何处来?”
“怎么可能?”秦东阳眉头紧皱,目光在屋内几人脸上扫过,“府中账目是谁在管?”
“我。”柳婉婉淡淡开口,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。
秦东阳的眉头皱得更深,眼中闪过一丝怀疑:“那银子呢?这些年府中进项不少,怎么会一点积蓄都没有?”
柳婉婉没有回答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窗外的风轻轻拂过,带起她额前的碎发,遮住了她略显苍白的面容。
二老夫人冷声道:“你以为将军府是什么富贵之家?这府邸是先帝赐的,你父亲和叔父的俸禄加起来一年也不过两千两,你一个四品将军,能比他们强到哪里去?”她说着,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柳婉婉。
“那祖父留下的产业呢?”秦东阳不甘心地追问。
“产业?”二老夫人面露讥讽,声音里带着讥讽,“光是你母亲的药费,一副就要三两银子,那些名贵的药丸更是五两一颗。这些年若不是婉婉拿自己的嫁妆在支撑,你母亲的病怕是早就”
她话未说完,秦东阳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。柳婉婉看着他脸上闪过的不信任和怀疑,尽管早已死心,心中却还是有一丝刺痛。
“既然如此,聘礼我自己想办法。”秦东阳冷着脸说道,“等我立了战功,自然有赏赐。”
老夫人这时突然咳嗽一声,语气一转:“到底是圣上赐婚,不能太过寒碜。”她转向柳婉婉,脸上堆满了笑容,“婉婉啊,这些钱财暂且从你这借着,日后我们补给你,如何?”
柳婉婉心中一冷。这些年来,她付出了多少,他们心知肚明。可现在,他们还想从她这里榨取最后一滴血。
秦少柔站在一旁,嘴角挂着讥讽的笑:“嫂嫂那么富有,一万两银子不过九牛一毛,想必不会小气。更何况,这可是给大哥准备聘礼,嫂嫂总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?”
“少柔,不得无礼!”老夫人故作生气地呵斥道,“你嫂嫂为府里付出那么多,怎能这样说话?”
她又转向柳婉婉,语气越发温和:“婉婉,等端昭进门,你可要好好立规矩,让她知道谁才是正室。毕竟,这府中还得靠你来打理。”
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柳婉婉身上,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。有期待,有算计,有冷漠,唯独没有真诚。连秦东阳也看了过来,只是目光闪烁,显然还记着昨日那一巴掌的耻辱。
院子里的海棠花依旧在飘落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。柳婉婉深吸一口气,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。
“这银子,”她缓缓开口,声音清晰而坚定,“我不会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