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夜色渐深，王楠躺在床上，望着斑驳的天花板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床沿，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王楠！王楠在家吗？”焦急的呼喊声划破夜空。
“出什么事了？”王楠猛地坐起身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“王楠，救命啊！”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。
顾不得多想，王楠一个翻身下床，来不及穿外衣，只着短裤就冲出了房门。月光下，院子里挤满了人，有熟悉的面孔，也有陌生的村民。
之前给他看过甲沟炎的那个大叔气喘吁吁地挤到前面：“王楠，不好了！村长的脚底被割断了，血止不住啊！”
王楠目光一扫，看到一顶眠轿上躺着个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，是村长孙阿柱。他的脚部包着血迹斑斑的布条，鲜血仍在不断渗出。
“让开！”王楠快步上前，蹲下身查看伤势。
解开血淋淋的包扎物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呈现在眼前。伤口整齐，显然是被锋利的农具割伤，创面深度惊人。
“怎么弄的？”王楠一边检查一边问道。
孙阿柱的媳妇抹着眼泪抽噎道：“他晚上去地里查看稻子，不知道踩到了谁家落在田埂上的镰刀”
“肌腱断裂，必须马上手术。”王楠眉头紧锁，额头上的青筋隐约可见。
此话一出，两个围观的村民当场晕倒，砰的一声摔在地上。
“别管他们，让他们躺着，抬头屈膝就行。”王楠头也不抬地说道，手上继续检查着伤口的具体情况。
“王楠，求你救救我当家的！”村长媳妇一把抓住王楠的胳膊，指节发白，“多少钱都行！”
王楠深吸一口气，环视四周：“把人抬到堂屋桌上，快！再派人去公社卫生院要些石膏来。”
“还要准备消毒水、纱布、缝合线”他快速列出一串清单。
躺在眠轿上的孙阿柱虚弱地伸出手：“王楠，拜托了”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。
王家堂屋里，一张八仙桌被临时征用成了手术台，桌面上铺着一层厚实的白布，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。几盏煤油灯在四周摇曳，将整个堂屋照得通亮。
孙村长正襟危坐在桌边，将受伤的右脚伸直。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，此刻写满了凝重。伤口处的裤腿已经被剪开，露出一道狰狞的伤口，血肉模糊中隐约可见断裂的肌腱。
堂屋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。有人踮着脚尖往里张望，有人低声交谈，甚至连院墙上都爬满了人影，像是挂满了好奇的麻雀。
“让让，都让让。”王楠端着一个搪瓷盆从里屋挤出来，盆里放着清创包和缝合包。他又转身进去，取出几瓶深褐色的聚维酮碘，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。
“这是啥东西？”有人问道。
“消毒药。”王楠一边回答，一边将物品依次摆放整齐，“比咱们平时用的酒精好使多了。”
看着这些来之不易的医疗用品，王楠心中泛起一丝感慨。在这个连酒精都算高级货的年代，这些东西简直就是救命的宝贝。
“所有人出去。”王楠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村民们纷纷退出堂屋，只留下两个帮忙的年轻人。
“孙叔，我先给您消毒。”王楠拧开瓶盖，将消毒液倒在棉球上。
“忍着点。”王楠一边安抚，一边仔细检查断裂的肌腱。
“嘶——”消毒液刚一接触伤口，孙村长的额头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他死死咬着牙，硬是没发出一声呻吟，只是抓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关节泛白。
“要不要打个麻药？”王楠取出一支麻醉针，“局部麻醉，能减轻不少痛苦。”
孙村长摆摆手，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：“不用麻烦，你直接缝吧。”他深吸一口气，“就是怕怕成了瘸子，以后没法干活。”
王楠看着这个倔强的老人，心中一阵酸楚。在这个年代，一个男人如果干不了活，就意味着整个家庭可能失去主要的经济来源。
“孙叔，您放心。”王楠一边戴上手套，一边安慰道，“有我在，保证您比以前还能跑。”
清洗伤口时，王楠仔细观察着断裂的肌腱。伤口虽然狰狞，但所幸没有碎骨，主要是肌腱的损伤。他一边清理，一边解释：“有两种缝合方式可以选择。编织法的强度比较好，但会影响韧性；环绕法能保持韧性，但强度差一些。”
屋外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声，村民们虽然听不太懂，但都竖起耳朵认真听着。
“用编织法。”孙村长沉声道，眼中闪过一丝坚定，“咱山里人，没有力气可不行。”
王楠点点头，心中却为这个固执的老人感到心疼。他知道，在这个靠体力吃饭的年代，力气就是一切。
坐在矮凳上，王楠从医疗包里取出缝合工具，开始了精细的缝合。银亮的针尖在灯光下闪烁，像是跳动的精灵。他的动作又快又稳，每一针都精准地穿过肌腱，编织出一个个细密的结。
围观的村民看得入迷，有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。这可比看人家缝衣服有意思多了，针线在血肉中穿梭，却丝毫不显得血腥，反而透着一种奇特的美感。
“哎呀，真是巧手。”有老婶子忍不住赞叹。
“可不是，比绣花还细致。”
正当王楠专注于缝合时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，青山卫生院的司马良院长带着几个医生匆匆走进来。
“情况怎么样？”司院长还没走近，就急切地问道。
当他看清王楠那复杂的缝合手法时，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。那些跟着来的医生也都瞪大了眼睛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。
“这这是什么缝合方式？”司院长忍不住问道，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震惊。
王楠头也不抬，手上动作不停：“编织缝合术，专门用于肌腱。”他简单解释了几句技术要点，又继续专注于手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