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钱使君，”欧四柔缓缓开口，声音清冷，“我想你应该知道，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孙夫人。”
钱明远微微一笑：“是我唐突了，夫人见谅。”
“见谅？”欧四柔转过身来，眼波流转，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，“若我不肯见谅呢？”
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，与方才呵斥陈铮时判若两人。钱明远心中暗笑，这位京城第一悍妇，果然如情报所说，性情多变。
窗外，一阵风掠过，吹动了窗棂上的流苏，发出细碎的响声。欧四柔站在窗边，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流苏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。
“那我便献上一个消息，权当赔罪。”钱明远不紧不慢地说道。
欧四柔眉梢微挑：“哦？什么消息？”
钱明远起身，亲自为两人斟茶。茶水滑入杯中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他的动作优雅从容，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。
“夫人可知，令夫在外，并非表面那般正人君子”
钱明远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，“与不爱之人同处一室，想必很是煎熬吧？”
这句话仿佛一把利剑，直插欧四柔心底最柔软的地方。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袖，指节发白。
窗外的戏声依旧，正唱到一出痴男怨女。欧四柔突然笑了，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凉：“钱使君，你今日来，就是为了说这些？”
“不，”钱明远站起身，缓步走到欧四柔面前，“我是来给你一个选择的。”
欧四柔抬头看他，眼中闪过一丝警惕：“什么选择？”
欧四柔咬着唇，眼中闪过一丝挣扎。她转身走到窗边，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。良久，她才开口：“你究竟有什么打算？”
钱明远看着她的背影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他知道，这位京城第一悍妇，终于动摇了。
外面的戏台上，正唱到一出《琵琶记》。钱明远走到欧四柔身边，轻声道：“夫人可知道，你丈夫不仅背叛了你，还在背地里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？”
欧四柔的身子微微一颤，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。她转过身，直视钱明远的眼睛：“说下去。”
钱明远从怀中取出一叠信件，递给欧四柔：“这些，都是证据。”
欧四柔接过信件，手指微微发抖。她一页页翻看，脸色越来越苍白。最后，她将信件重重摔在桌上：“这些这些都是真的？”
“千真万确，”钱明远说，“而且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。”
欧四柔闭上眼睛，深吸一口气。当她再次睁开眼时，眼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动摇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。
“说吧，”她说，“你想要我做什么？”
“夫人想必也猜到了几分。”他放下茶盏，“我想见令尊大人一面。”
欧四柔眉头微挑：“就为这个？”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，“父亲日理万机，寻常官员想见一面，没有三五个月排不上号。”
“但我想，夫人一定有办法。”钱明远的目光落在她脸上，“毕竟，我们都想看到孙峰倒台。”
听到“孙峰”二字，欧四柔的手指微微一颤，茶水溅出几滴，落在桌面上。她放下茶盏，眼中闪过一丝阴冷：“你就这么确定，我会帮你？”
“因为夫人恨他。”钱明远往后靠了靠，语气平静，“而我，可以帮夫人报仇。”
楼下的戏台上，正在唱《霸王别姬》。虞姬的悲声婉转，在雅间内回荡。欧四柔站起身，走到窗前。她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。
“你知道多少？”她没有回头。
“足够让孙峰万劫不复。”钱明远说，“但单凭我一己之力还不够，需要令尊相助。”
欧四柔转过身，美眸中闪过一丝锐利：“你就不怕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杀了？”
钱明远笑了：“夫人觉得，我会没有准备就来送死吗？”
两人对视片刻，欧四柔忽然笑了：“钱大人果然不简单。”她重新坐下，“说吧，想要我怎么帮你？”
“很简单，替我在令尊面前引荐。”钱明远往前倾了倾身，“至于其他的，就让我亲自去说服令尊。”
欧四柔玩味地看着他：“就这么有把握？”
“事在人为。”钱明远端起茶盏，“何况就算失败，对夫人来说也没什么损失。”
欧四柔沉吟片刻，忽然起身走到钱明远身边。她慢慢解开最上面的盘扣，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：“使君就不想现在就报复孙峰一番？”
钱明远看着她生涩的动作，心中暗叹。这位大家闺秀，终究不是那种人。
“夫人，隔墙有耳。”他压低声音，“我可不想还没见到令尊，就被人在巷子里宰了。”
“你怕了？”欧四柔挑衅地看着他。
“怕？”钱明远凑近她耳边，“等孙峰入狱，我们当着他的面岂不更有趣？”
欧四柔美眸圆睁，脸上闪过一丝期待和兴奋。她重新系好衣扣，优雅地坐回原位：“三日后，我父亲会在家中设宴。到时候，我会让人把请帖送到府上。”
钱明远起身作揖：“多谢夫人。”
“不必谢我。”欧四柔淡淡道，“我只是想看看，你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。”
等欧四柔离开后，陈铮从外面进来：“大人，孙夫人已经走了。”
“回府吧。”钱明远站起身，整理了一下衣袖，“鱼饵已经抛下，就等鱼儿上钩了。”
而此时，在风月楼戏院后台。
一名俊秀的小生正在卸妆，听班主说起风月楼的贵客。孟艺手中的帕子一顿，眼中闪过一丝凌厉。
“原来”他轻声自语，“你就是太傅口中的钱明远。”
镜中的脸庞渐渐模糊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峻的面容。他放下手中的帕子，眼神中的温和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。
“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一阵风从窗外吹来，吹散了铜镜上的一层薄雾。当那张脸重新清晰时，却已经看不出方才的杀意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