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和二年,玄国京城东郊。
暴雨倾盆,黑云压城,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,溅起无数水花。雨水顺着竹叶滑落,汇聚成股,在泥泞的地面上蜿蜒流淌。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,混杂着雨水的潮湿。
一道闪电划破天际,将南边郊外的竹林映得通明。两名甲士立于竹海边缘,身着墨色铠甲,手持长矛,目光如炬地注视着前方。
“大人应该快到了。”其中一名甲士低声说道,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。
另一名甲士微微点头,握紧了手中的长矛。远处,马蹄声由远及近,伴随着车轮碾过泥泞的声响,一辆由三匹骏马拉着的马车划破雨帘,最后在幽深的竹道前停下。
车夫动作麻利地跳下车,撑开一把油纸伞,恭敬地立在车厢旁。
两名青衣小厮从车上跳下,各自手持木板,动作整齐划一。
车厢帘子被人从内掀开,钱明远慢悠悠地探出头来。他身着绣金官服,腰间系着玉带,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从容。
小厮们立即跪在泥泞中,将木板交替铺设,为他开出一条干净的路。雨水打在他们身上,但没有人敢动一下。
“这鬼天气。”钱明远皱了皱眉,目光扫过周围的竹林,“本官倒要看看,这位太傅能躲到哪里去。”
两名甲士快步上前,抱拳行礼:“大人,叛党已经被围困在树林里,我们发现他躲在前面的玄武观里。”
“带路。”钱明远整了整衣襟,示意车夫跟上。
穿过雨幕笼罩的竹林,一座破旧的玄武观出现在眼前。
庙门紧闭,十余名影卫司将其团团围住。
“大人,我们已经把那个老匪徒和他的徒弟打得重伤,就等大人一声吩咐!”一名黑衣吏员快步迎上来,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。
钱明远接过递来的佩刀,手腕一抖,刀身发出一声清响。
“砰!”
朽木门应声碎裂,碎片四散飞溅。
庙内光线昏暗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盘膝而坐,神色平静。他的衣袍上有斑斑血迹,但目光依旧锐利如刀。在他身后,一尊魁梧的石像矗立,凶神恶煞的面容在闪电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狰狞。
“太傅,你我都是聪明人,何必做这无谓的抵抗?”钱明远笑着说道,声音中带着几分玩味,“投降吧,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。”
“背主求荣之徒,也配与老夫说话?”司马德冷冷地看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不屑,“钱明远,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?”
“师父!”一旁的少女握紧了染血的短剑,美眸中满是愤怒。她的衣裙被雨水打湿,贴在身上,显得楚楚可怜。
钱明远正要说话,突然心头一紧。那尊石像,竟然动了!
金光乍现,照亮了整个庙宇内部。一道魁梧身影从石像中走出,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。
“天降!”
“术士!”
众人惊呼后退,有人甚至跌倒在地。钱明远想要移动,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,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。
金光中的身影一把抓住司马德,随后对着钱明远轻轻一点。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将他击中。
“轰!”
钱明远如炮弹般倒飞出去,重重摔在地上。意识在逐渐模糊前,他似乎看到那道金光裹挟着司马德消失在雨幕中。
不知过了多久,钱明远才悠悠转醒。他发现自己躺在黑衣吏员怀中,周围的影卫司都一脸惊恐地看着他。
“我这是”钱明远揉了揉太阳穴,突然间,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。
女帝、逼宫、术士这些信息如潮水般涌来,让他一时有些晕眩。
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,而他,竟然是女帝的男宠?记忆中的画面让他不禁皱眉,那些宫廷争斗、权谋算计,都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。
“大人,那反贼虽然逃了,但我们抓到了这个女贼!”影卫司拖来一个昏迷的少女,正是刚才那个少女。
“大人,天衙的人马上就到,您得赶紧进宫请罪啊!”吏员急切地说道,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担忧,“让术士和太傅逃脱,这可是大罪!”
雨还在下,打在钱明远脸上,让他稍微清醒了些。他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泥土,目光落在昏迷的雪柔身上。
“那就进宫面圣。”他轻声说道,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。
远处,马蹄声渐近,想必是天衙的人到了。钱明远整理了一下衣冠,脸上重新挂上了从容的笑容。
雨过天晴,午时的京城重新焕发生机。
“昼禁”解除,百姓纷纷走出家门,商铺掀开门帘,街道上人流如织。叫卖声、谈笑声交织成一片繁华景象。
“驾!”马蹄声如雷,一架乌篷马车横冲而过,车轮碾过水洼,溅起阵阵水花。行人惊慌失措,纷纷躲避。
“又是青龙卫的人!”有人低声咒骂。
车厢内,钱明远靠在锦垫上,望着窗外古朴的建筑。青砖灰瓦,飞檐翘角,处处透着厚重的历史气息。他伸手抚过车窗的雕花,冰凉的触感让他确信这不是什么虚幻世界。
他摸了摸额头,脑海中破碎的记忆逐渐清晰。身上的绸缎官服质地细腻,腰间玉佩温润如玉,一切都在提醒他身份的转变。
前世他是个小镇做题家,熬过高考,吃上公家饭,一路扶摇直上。可惜底层出身让他战战兢兢,时刻提防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暗箭,最终因过度劳累猝死办公室。
睁眼却成了古代权臣,一步登天。
玄国王朝,女帝掌权,他是青龙卫使,替女帝办事。这身份来历颇为微妙。原本是御林军小卒,在“天门之变”中站队女帝,得到提拔。因为长相俊美,更是被传为女帝面首。
“使君大人,前面就是皇城了。”御驾传来一声高喊。
钱明远掀开车帘,望着巍峨的宫墙。阳光下,红墙金瓦熠熠生辉。可他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,反而沉甸甸的。
原主小人得志,为人跋扈,树敌无数。前几日,他为了抢功,不顾天衙布局,强行截杀疑似二皇子党羽的重要人物,结果让人跑了。
“这下麻烦大了。”钱明远揉了揉眉心,眼底闪过一丝疲惫。私放逆党可是死罪。即便罪名没坐实,这官袍也穿不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