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生太长了。”柳韵微微一笑,目光若有所思地瞥向一旁的小霸王,“不如,你陪玉清一起读书如何?”
“什么?”小霸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,瞬间炸毛,“我不要!凭什么要和他一起读书?”
“我愿意!”褚承泽却毫不犹豫地应下,声音坚定。
柳韵看着炸毛的小霸王,心中暗笑。这孩子从小被宠坏了,若是放在外头读书,指不定会学些什么歪门邪道。有褚承泽这样的好榜样在身边,倒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“我还没答应呢!”小霸王气呼呼地把身上的衣服往地上一扔,面色涨红,“你们凭什么替我做决定?我又不是你们养的狗!”
雨声中,这句话显得格外刺耳。柳韵的脸色沉了下来,但很快又恢复如常。
“你看看承泽,再看看你。”柳韵叹了口气,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,“若是你能有他一半懂事,我们也不至于天天针锋相对。”
“哼!”小霸王别过头去,眼中闪过一丝受伤,“你就是偏心,对他好,对我坏!从你进门那天起就是这样!”
话音未落,褚承泽突然转身,作势要给褚玉清下跪。这一举动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,小霸王连忙往后退,一个不留神撞进了柳韵怀里。
温暖的触感让他愣了一下,随即像被烫到般跳开。他的耳根微微发红,眼神闪躲着不敢看柳韵。
“大丈夫岂能轻易屈膝。”柳韵拉住褚承泽,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,“堂堂七尺男儿不该随意跪地。”
“可是”褚承泽红了眼眶,声音哽咽,“我只想让我娘活着。我什么都愿意做,只要能救我娘。”
这句话像一把刀,狠狠地戳进了小霸王心里。他从小没了娘亲,对母爱没什么概念。可看着褚承泽哭红的眼睛,他突然有些动摇了。那种为了母亲不惜一切的感觉,让他心中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。
雨声渐小,廊下的空气也清新了几分。柳韵看了眼小霸王,故意道:“算了吧。这孩子压根就不会认真读书上进,还不如把他腿打断来得容易。”
这话一出,小霸王的倔强顿时土崩瓦解。
“谁说的!”他梗着脖子道,眼中闪过一丝慌乱,“我我读就是了!但不是因为怕你,是我自己想读!”
柳韵嘴角微微上扬。这个小霸王,终于被她拿下了一城。
青红很快带回了消息,说已经派人去请御医了。褚承泽跪在地上连连叩首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“起来吧。”柳韵扶起他,“去换身干净衣服,明天就和玉清一起去书房读书,为西院的考试做准备。”
褚承泽点点头,向小霸王投去感激的目光。
两人被青红拉着往内室走。
内室里燃着炭火,暖意融融。两个大木桶并排摆着,热气腾腾的水面上飘着几片菖蒲叶。
“小公子,请脱衣服。”青红笑着说。
褚玉清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浴室。他下意识地看向褚承泽,只见对方正笨拙地解着衣带,露出瘦得几乎能数清肋骨的身子。
那具单薄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,有些已经结痂,有些还泛着青紫。褚玉清的心猛地揪了一下,喉咙发紧。
“这些伤”他刚开口,就看见褚承泽慌乱地把自己裹进浴巾里。
“没什么。”褚承泽低着头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,“以前不小心摔的。”
褚玉清咬着嘴唇,心里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他从小娇生惯养,连摔个跤都会有一堆人心疼地围上来,哪里见过这样的伤痕?
直到被按进浴桶里,他还在想着那些伤痕。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,他却觉得心里凉飕飕的。
“怎么会把手弄成这样?”他看着褚承泽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,忍不住问道。
褚承泽愣了一下,下意识把手缩进水里,没有说话。那双手粗糙得不像是个十岁孩子该有的。
“是不是有人欺负你?”褚玉清立刻转头质问身后的旺子,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。
旺子连忙解释:“小公子误会了,泽公子是在市井长大的,下人少,免不了要干些粗活,冬天也要洗衣砍柴”
褚玉清沉默了。
水汽氤氲中,他看着褚承泽瘦削的背影,心里泛起一阵酸涩。他从小锦衣玉食,哪里知道还有人需要在寒冬腊月里干活?哪里知道有人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?
柳韵站在屏风外,听着里面的对话,嘴角微微扬起。这个小霸王,终究还是个善良的孩子。
沐浴过后,两个孩子换上了崭新的衣裳。褚承泽的新衣明显宽大了些,但总比之前那身破旧的好。
“去用膳吧。”柳韵说着,领着两个孩子往膳厅走。
一路上,褚玉清时不时偷瞄褚承泽几眼。他发现这个瘦弱的兄长走路时总是低着头,像是怕惊扰了谁似的。
膳厅里已经摆好了饭菜,香气四溢。褚承泽站在桌边,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桌丰盛的菜肴。
“坐。”柳韵指了指椅子。
褚承泽犹豫了一下,小心翼翼地坐下。褚玉清注意到他的动作很轻,像是怕弄坏了这把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椅子。
“吃吧。”柳韵说着,给两个孩子各夹了一筷子菜。
褚承泽拿起筷子的手微微发抖,动作笨拙地夹着菜,像是从未用过这样精致的餐具。褚玉清看在眼里,心里又是一阵难受。
“这个好吃。”他主动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褚承泽碗里,“你尝尝。”
褚承泽愣了一下,眼眶有些发红:“谢谢谢。”
柳韵看着这一幕,眼底闪过一丝欣慰。。
饭后,御医也到了,几人去了褚承泽娘亲的院子。
柳韵站在紫姨娘的院门外,听着府医的诊断。院落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,几只麻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,衬得这个初夏的午后格外寂静。
“痨病来势汹汹。”御医捋着胡须,语气沉重,“想要治愈,非良药不可。这病若是拖延,怕是”
褚承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因痨病而死的人,他见得太多了。那些画面至今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——干瘦的面容、嘶哑的咳嗽声、血迹斑斑的手帕。每一幕都像是一把刀,狠狠地剜在他的心上。
“为何老夫人在府中时不说?”柳韵蹙眉。以老夫人的性子,断不会见死不救。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,最后定格在褚承泽身上。
少年闭了闭眼,声音低沉:“娘说与其白白耗费老人家的心血,倒不如让奶奶心里难受,好将我接到身边教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