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柏队长”欧翠强挤出一丝笑容，声音有些发颤，“您要吃饭吗？我去给您打”
“不必了。”柏守义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，“我是来问你，为什么要安排一个不会做饭的城里知青青年去厨房？”
欧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，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煎饼，指甲都陷进了面皮里。
“柏队长，这不是做得挺好的吗？大家都说好吃”她的声音越来越小，像是蚊子哼哼。
“是吗？”柏守义冷笑一声，目光扫向站在一旁的黄俊德，“黄知青，究竟是哪位高人的手艺？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黄俊德身上。他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灰色上衣，脸上的表情平静得有些冷漠。
“是我媳妇钱思甜做的。”黄俊德直视着柏守义的眼睛，声音清晰而坚定，“我向来是厨房杀手，也跟欧同志说过，但她坚持要我来。”
这话一出，食堂里顿时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。几个正在吃饭的知青青年停下了动作，不安地看着这边的情况。
柏守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，他转向欧翠：“欧翠，你这是故意刁难人？”
欧翠低着头，脸涨得通红，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。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，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。
“从明天开始，”柏守义沉声说，“黄知青去地里干活，食堂请钱思甜来做饭，给双倍工分。”
“双倍工分？”欧翠惊讶地抬起头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甘，“这这不合适吧？”
“怎么不合适？”柏守义的语气更加严厉，“县里领导都说要吃她做的饭。这对我们劳动队来说是好事。”
众人纷纷附和起来，食堂里又热闹起来。
“对啊，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，给双倍工分都值！”
“就是，比那些难吃的咸菜馒头强多了！”
“钱思甜的手艺确实没得说，这工分给得一点都不冤！”
欧翠站在原地，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。她死死咬着嘴唇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，却感觉不到疼。
她偷偷瞥了眼不远处的周柳宇，发现他正专注地吃着手中的煎饼，脸上还带着享受的表情。这一幕让她心里更加难受，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。
周柳宇确实被这煎饼的味道惊艳到了。他一边吃着，一边在心里纳闷：他跟钱思甜在一起这么久，从来没见她下过厨，怎么突然就会做这么好吃的煎饼了？
食堂里的喧闹声渐渐远去，欧翠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透明的盒子里，看得见外面的一切，却怎么也融入不进去。她低头看着手中已经有些凉了的煎饼，突然感觉一点胃口都没有了。
柏守义的声音又响起来：“这事就这么定了。欧翠，你去通知钱思甜，明天开始来食堂做饭。”
欧翠机械地点点头，眼角有些发酸。她知道自己这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，不仅没能让黄俊德出丑，反而让他媳妇得了这么大的好处。
食堂里的人群渐渐散去，只留下淡淡的面香在空气中飘荡。欧翠站在原地，看着手中已经冷掉的煎饼，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。
钱思甜站在灶台边，耳朵却竖得老高。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边缘，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。
外头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朵里，那些闲言碎语像是一把把小刀，戳在她心上。她低头看着锅里正在煎的野菜饼，金黄的饼皮上浮现出细密的小泡，香气四溢。
“这个钱思甜，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”一个尖细的女声传来。
“就是，听说周家退婚了，这下倒好，攀上了知青青年”另一个声音附和道，语气里满是酸味。
钱思甜的手顿了顿，铲子在锅边轻轻磕了一下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煎饼上。饼要两面金黄，火候要恰到好处，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她本想着煎完饼就回家，可柏队长热情得很，非要留她在食堂吃晚饭。黄俊德也要在这儿用饭，他自己压根找不到回家的方向，所以她打算把他也带回家去，思索后便应下了。
“钱思甜这手艺，确实有两下子。”又一个声音响起，“听说柏队长给双倍工分呢！”
“可不是么，谁不知道她从前在周家当少奶奶的时候，连厨房都没进过。这手艺，怕不是”
钱思甜的手一抖，差点把饼摔了。她咬了咬嘴唇，索性躲在灶台后头，舀了碗玉米糊糊，就着两个野菜饼，安安静静地吃起来。
灶台边的温度很高，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。她机械地咀嚼着，食物在嘴里却仿佛失去了味道。耳边的议论声渐渐远去，只剩下锅里油滋滋的声响。
她刚把最后一口玉米糊糊咽下，就看见黄俊德站在厨房门口。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的光线，神色淡淡的，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而过，却没说话。
夕阳的余晖从他身后透进来，给他镀上一层金边。钱思甜愣了一下，随即回过神来，擦了擦手。
“走吧。”她麻利地洗了碗，快步走到门口。
黄俊德点点头，弯腰拎起她的背篓和柴刀，带着他从知青屋收拾出来的行李。两人一前一后，沿着小道往家走。
钱思甜走在前面，时不时回头看一眼。黄俊德的步伐很稳，即使背着东西也丝毫不显吃力。他的目光始终望着前方，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。
“你饭吃饱了吗？”她终于忍不住开口。
黄俊德微微点头：“嗯。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“臭丫头！”刚进院子，就听见钱母焦急的声音，“你跑哪去了？找你半个农场了！”
钱母站在院子中央，手里还拿着一把菜。看到女儿回来，她立刻快步走过来，上下打量着。
钱思甜张口欲解释，黄俊德却先开了口：“娘，她来知青屋帮我做饭。我被安排在食堂，可我不会做饭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平静，却让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变了。